陈远看着程若雪那副酸溜溜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他没有过多解释。
跟吃醋的女人解释?
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投其所好。
而程若雪的爹爹程怀恩是个大吃货,程若雪便自然是个小吃货。
对付一个吃货。
美食,便是最有力的武器。
陈远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忙完这阵子,我教你做一道新菜。”
“这道菜,天上地下,独此一份。”
“保证你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新菜?”
果然。
听到这两个字,程若雪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那双原本幽怨的眸子里,瞬间被好奇与期待所填满。
方才那满屋子的醋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挥,顿时消散了大半。
程若雪可是亲眼见过陈远的神奇的。
那神奇鲜嫩的豆腐,那霸道十足的辣椒。
每一样,都足以让全天下的食客为之疯狂。
陈远说独此一份的新菜……
那该是何等的人间美味?
程若雪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肚子里的馋虫瞬间被勾了起来。
“什么……什么新菜?”
她凑上前,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陈远却卖起了关子,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天机不可泄露。”
“等我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心情好了,自然就做了。”
言下之意。
你再给我摆脸色,这菜可就没影了。
程若雪何等聪明。
立刻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顿时。
程若雪的小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好像刚才自己那样子。
确实有点像是个小怨妇了。
而且,自己还没过门呢。
陈大哥的事,管得太多也不好。
“那你……那你快去忙!”
程若雪立刻换上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主动将那两张银票收好。
“采买物资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嗯。”
陈远满意地点了点头。
安抚好了这个小醋坛子,他转身离开了酒楼。
走在大街上,陈远忍不住抬手扶额,发出一声无奈的感叹。
一个程若雪,就要用新菜来哄。
山里还有两个刚刚被“降服”,正等着自己去安抚的冯四娘和柳青妍。
这还不算在清水县的叶家三女。
也幸亏,李执去远行南方了……
唉,女人一多,事情就是麻烦。
东边要灭火,西边要安抚。
自己这哪是齐州郡尉,简直快成了时间管理大师了。
……
陈远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甩出脑海。
先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关上门,结结实实地睡了一个下午。
养精蓄锐。
待到日头西斜,城门即将关闭之际。
陈远才悠悠醒来。
他换下了一身官服,穿上粗布麻衣,脸上抹了些锅底灰,又从厨房的角落里找了两个空荡荡的菜筐。
一个挑着扁担,满脸疲惫,仿佛刚刚卖光了所有蔬菜,正要赶着回家吃饭的普通菜农,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陈远混在傍晚出城的人流中,低着头,步履匆匆。
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顺利离开了齐郡城。
来到城外一处无人经过的茂密树林。
陈远确认四周无人后,心念一动。
下一刻。
扁担和菜筐随之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
一头体格异常健壮,毛色油光水亮的大黄牛。
长期饮用灵水,大黄牛的耐力和速度,早已远超凡马。
这头大黄牛,陈远骑的习惯。
也就没有再培育其他坐骑。
陈远翻身骑上宽厚的牛背,拍了拍牛脖子。
大黄牛仿佛通了人性,哞叫一声,四蹄迈开。
“走!”
陈远辨认了一下方向。
他并未朝着黑棺口方向而去。
而是调转牛头,朝着王柬离去的北方官道,不紧不慢地追去。
……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大周朝北方边境。
沧州,镇北城。
秋高气爽,草木枯黄。
随着秋税已毕,那些如同饿狼般的狄戎部落,在没有寻到合适机会,终于选择了退兵。
边境,迎来了短暂的宁静。
云麾将军府内。
此刻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一场盛大的筵席,正在举行。
主位之上,安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刚毅,看上去很是英明神武。
此人,正是镇北将军,从三品云麾将军,罗季涯。
今日,他大宴宾客。
请的,是同守在边关,北方数个州府的军府统领。
名义上,是庆祝此次成功逼退狄戎,扬我国威。
但在座的,谁不是人精?
谁不知道,如今朝廷势微,地方军权重。
在奉行“兵多将广就是道理”的北方,拥兵数万的罗季涯,已然是事实上的北方霸主。
罗季涯野心勃勃,早有吞并北方各州府,割据一方,裂土封王之心。
这场所谓的庆功宴,不过是一场鸿门宴。
名为庆祝,实为观察和试探。
看看哪些人可以拉拢,哪些人又必须翦除。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
大部分军府统领,都端着酒杯,对罗季涯,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
“罗将军神威,狄戎小儿闻风丧胆!”
“有罗将军在,我北境固若金汤啊!”
“罗将军神威,北方安宁全赖将军庇护!”
然而。
在一片谄媚的笑脸中,却有一个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个同样身材魁梧的女将。
她独自坐在一角,自顾自的喝着酒,目光贪婪,扫着周围长相俊俏的男子。
齐州府军府统领,张姜。
罗季涯不止一次地向她举杯示好。
张姜来者不拒,端起酒杯就喝。
可对罗季涯的暗示,却是充耳不闻,似乎没有听到。
这般态度。
这让罗季涯心中颇为烦恼,便也就下定决心。
张姜是五皇女的人。
有她在,自己就无法占据齐州,无法彻底整合北方势力。
必须,拔掉她!
正当罗季涯心中杀机涌动,思索着该如何对付张姜之时。
一名亲兵统领,步履匆匆地从殿外走入,快步来到他身边。
附耳低声汇报了一则刚刚从南边加急传来的消息。
“将军,刚得到的消息。”
“临安城派往北方的巡察使王柬,在齐州府境内,被一伙山匪给……给绑了!”
由于路途遥远,消息传递滞后。
前日的消息,罗季涯此刻才知道。
听到这个消息。
罗季涯先是一愣。
随即。
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如火山般从心底喷涌而出!
王柬被绑了?
在齐州府境内?
哈哈哈哈!
真是天助我也!
罗季涯心中甚至在疯狂祈祷,那伙不知名的山匪最好给力一点,现在就把王柬给撕票了!
坐在罗季涯身旁的一名山羊胡谋士,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那双小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算计的光芒。
谋士立刻压低声音,激动地说道:
“将军!天赐良机啊!
“巡察使在齐州境内陷入贼手,这齐州府将官,便犯下了失察与护卫不力的滔天大罪!
“将军您现在,完全可以手持‘为朝廷清剿匪患、惩戒失职官员’的大义旗号,挥师南下!
“届时,名正言顺地接管齐州军政大权,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罗季涯闻言,心中狂喜更甚。
几乎要仰天大笑。
但脸上的表情,却在瞬间完成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砰!”
罗季涯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
脸上,是无尽的愤怒和悲痛。
“岂有此理!”
罗季涯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他。
罗季涯环视全场,用一种沉痛至极的语气,当众宣布了这则“噩耗”。
“诸位!本将刚刚得到消息!
“朝廷派来的王柬王大人,在齐州府,竟被一伙胆大包天的匪寇所掳,生死不知。
“此乃奇耻大辱!更是我等北方将领的无能!
“齐州府官将,玩忽职守,罪无可恕。
“然,本将军身为北境主帅,绝不能坐视不管!”
说到这里,罗季涯眼中杀气毕露:
“本将决意,即刻集结五千精兵。
“连夜南下,踏平匪寨,救回王大人。”
“不知诸位同僚,可愿随本将一同前往,为朝廷分忧,为王大人雪耻?!”
罗季涯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大殿中轰然炸响。
在座的军府统领们,先是震惊,随即面面相觑。
他们谁都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巡察使被山匪绑了?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紧接着,他们就品出了罗季涯话中的深意。
这哪里是去救人?
这分明是打着“救人”的旗号,去抢地盘啊!
这事既然是在齐州府发生的。
自然也该由齐州府解决。
关你这沧州府什么事?
还需你从三品云麾将军罗季涯动用五千兵马前去剿匪?
小事大做!
怕苍蝇用墙砸?
罗季涯这是要借题发挥,将齐州府一口吞下!
而且,还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水。
去,还是不去?
去,就等于是公然站队罗季涯,跟着他一起向齐州府发难。
日后若是朝廷追究起来,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不去?
那就是不给罗季涯面子,更是“无视朝廷命官安危”。
这个大帽子扣下来,谁也受不起。
一时间,殿内气氛变得无比诡异。
“末将愿随罗将军同往!”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满脸横肉的冀州府统领率先站了出来,大声表态。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算我一个!区区匪寇,也敢捋朝廷虎须,简直不知死活!”
“对!踏平齐州贼匪,救回王大人!”
一时间,群情激愤。
各方军府统领争先恐后地表态,仿佛晚说一秒,就是对朝廷的不忠。
罗季涯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
很好。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在北方,他罗季涯,才是说一不二的王!
罗季涯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张姜身上。
那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威压。
“张统领,你意下如何?”
瞬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张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