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山谷中燃起了巨大的篝火,火光冲天,将整个营地照得亮如白昼。
冯四娘下令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篝火晚宴。
贼匪就是这样。
有事时候就劫掠。
无事时候便开趴体。
“开宴!”
冯四娘站在高处振臂一呼,声音张扬而肆意。
“今晚,不醉不归!”
女匪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大块的烤肉和烈酒被流水般送上。
而陈远,则被冯四娘强行按在了她身侧的主位上。
这位置,甚至比二当家柳青妍还要靠近冯四娘。
“来,小白脸,尝尝这个!”
冯四娘撕下一条油光锃亮的烤羊腿,完全不顾陈远的意愿,直接递到他嘴边。
动作亲昵,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陈远只能无奈咬上一口。
“哈哈哈,这才乖嘛!”
冯四娘满意地大笑,随即端起一碗酒,喝了一大口,然后不由分说地将碗递到陈远唇边。
“喝!”
那碗沿上,还残留着她唇上的湿润。
陈远心中一阵古怪,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能就着她的手,将那碗烈酒一饮而尽。
酒液划过喉咙,呛得他一阵“咳嗽”。
冯四娘却笑得更加开怀,伸着手肆无忌惮地抚摸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哈哈哈,看我们大当家多疼这个小白脸!”
“这小子真是好福气!”
周围的匪徒们发出阵阵哄笑,气氛热烈而粗野。
这一幕幕,尽数落入不远处柳青妍的眼中。
她端坐着,面前的酒菜几乎未动。
周遭的喧嚣仿佛与她无关,只是静静地看着冯四娘对陈远做出的种种亲昵举动。
她没有出言阻止。
山寨的规矩,大当家在公开场合的权威不容挑战。
宴会过半,酒酣耳热之际。
“把那些玩意儿拖上来,给姐妹们助助兴!”
冯四娘吃得兴起,大声下令。
那只巨大的木笼被再次打开。
里面的人,比昨天更加凄惨,个个衣不蔽体,神情麻木,宛如行尸走肉。
许鹏,就在其中。
他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浑身污秽,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当被一个女匪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时,他却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力气。
“等等!”
他用尽全力,嘶吼出声。
“我有天大的机密!要向两位当家禀报!”
冯四娘正玩得兴起,被打断后很是不耐:“什么狗屁机密,再敢聒噪,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是真的!是关于他的!”
许鹏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指向了冯四娘身边的陈远。
“他是奸细,他是张姜派来的奸细!
“我是亲眼看到了他进了张姜军帐,商议过事情了!”
石破天惊!
喧闹的营地,骤然一静。
上百道目光,齐刷刷地从许鹏身上,猛地转向了陈远!
怀疑,审视,惊疑不定。
冯四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柳青妍也是眉头紧皱。
奸细?
这顶帽子要是扣实了,下场何止凄惨万倍。
不过。
陈远早有预料,这也是在他的计划之内。
只有彻底自证清白,摆脱嫌疑后,才好实施下步计划。
这是陈远多年玩狼人杀的套路。
狼装好人,先得被验过一轮,被发了银水后,地位才会高!
只见,陈远先是怔住。
随即脸上浮现出极度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他缓缓站起身,看向地上如疯狗般指着自己的许鹏,身体甚至因为“悲愤”而微微颤抖。
“许兄……你……你为何要这般污我清白?
“我承认,白日你向我求救,我确实拒绝了你。
“可你怎知我心中所想?
“我身陷囹圄,与你们一样,不过是两位当家看重,才稍有体面。
“我若贸然为你求情,一旦触怒当家,非但救不了你,反而会害了你,甚至连累笼中所有同伴。
“我本想……我本想先取得两位当家的信任,徐徐图之,再为你们寻一条生路。
“却不曾想,许兄竟因一时误会,反过来胡乱攀咬,污我清白!”
一番话,说得是声泪俱下,情真意切。
最后,他痛心地看着许鹏,摇了摇头。
“罢了,想来许兄是受刑不过,神志不清,才会胡言乱语,攀咬于我,我……我不怪你便是了。”
这一番操作。
直接将许鹏打成了因酷刑而精神失常、胡乱攀咬的小人。
冯四娘本就极度厌恶许鹏,此刻听陈远这么一说,更是深信不疑。
一个废物东西的疯话,也敢诬陷老娘看上的男人?
柳青妍更是如此。
她与陈远秉烛夜谈,早已认定此人胸有丘壑,风骨不凡,绝非奸佞小人。
此刻听闻陈远的“苦心”。
看向他的眼神里,除了原有的欣赏,更添了几分怜惜。
“你胡说!你撒谎!”
许鹏见两位当家都面露不信,彻底疯狂了。
“他就是在撒谎!两位女爷,他就是奸细!你们都被他骗了!”
然而,许鹏越是嘶吼,就越显得癫狂。
“够了!”
冯四娘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敢污蔑老娘的人,我看你是活腻了!”
“来人!”
她厉声下令。
“把他拖下去,割了舌头,给我慢慢地炮制!老娘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不!不要!大当家饶命!我说的都是真的!”
许鹏脸上血色尽褪,发出绝望的惨嚎。
但一切都晚了。
两名女匪立刻上前,用破布堵住许鹏的嘴,将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那凄厉的呜咽声,很快便消失在营地深处。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不过,经此一事。
柳青看向陈远的眼睛都是亮着,那里面除了欣赏,更多了几分浓浓的保护欲。
当晚。
陈远刚回到帐中,便听到了许鹏的死讯。
据说是流血不止,没撑过去。
这倒也好。
省了陈远亲自动手,解决后顾之忧的麻烦。
就在此时。
帐帘被悄然掀开,柳青妍的贴身侍女走了进来。
“陈公子,我们二当家有请。”
还是那顶雅致的帐篷。
柳青妍屏退左右,神情凝重而忧虑。
“陈公子,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
“冯四娘此人喜怒无常,性情暴虐。
“虽有城主名头暂时压着,但长久下去,我怕……怕她终会对你不利。”
柳青妍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不忍看你这等大才,埋没于此等污秽之地,甚至……沦为玩物。
“我有一条下山的小路,守卫薄弱,我愿冒险安排,今夜便送陈公子离开这里!”
陈远故作动容,但随即毅然摇头,学着前世看过的电影电视剧那般拒绝:
“不可!
“柳姑娘的好意,陈某心领了。
“但我若就此一走了之,那冯四娘必然迁怒于你。
“我陈立岂是那等为求活命,而连累恩人的无义之辈?”
他直视着柳青妍的眼睛,语气坚定:
“要走,便一起走。若不能,我宁死,也绝不独活!”
这番话,掷地有声。
柳青妍顿时眼眶泛红,又听“一起走”这三个字。
这不就是要一起私奔么?
不免脸有些发红滚烫。
若不是身负大业,真想与此良人一同走之,共度红尘,岂不也是一件美事?
“柳姑娘,柳姑娘?”
陈远见柳青妍愣在原地,脸上还泛红。
不免心中嘀咕。
不会吧?
就这么简单就把这个小妮子给拿下了?
一点挑战性也没没得啊。
送走陈远的想法,被她彻底打消。
“哦,哦。”
柳青妍回过神来,强压下心中的啊涟漪,转而向陈远郑重承诺:
“陈公子既以此心待我,我柳青妍岂能不报?
“青妍在此立誓,定会护你周全!
“待山下官兵之事了结,我便亲自向城主保举你。
“以你的才华,定能在城主麾下大展拳脚,脱离这玩物的身份!”
城主?
又是城主?
陈远故作不解,恰到好处地问道:“柳姑娘屡次提及‘城主’,不知这位能让两位当家都俯首听命的城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柳青妍已将他引为心腹,甚至是良人,可托终身,不再隐瞒。
“实不相瞒,这位城主,便是沧州府镇北城城主,从三品云麾将军,罗季崖,罗将军。”
从三品?
陈远心中剧震,面上不动声色。
罗季崖,陈远不清楚。
毕竟他才穿越过来半年不到。
不过从三品这个官职,陈远是晓得的。
他自己就是从九品的陪戎副尉,与这从三品差了十几个等阶。
而从三品往上无一不是朝廷重要军职,比如冠军大将军,镇军大将军,辅国大将军什么的。
且这些军职,都是不是普通军职,已经是一种荣耀代表。
大周朝没几个能获得。
而罗季崖既然是从三品的云麾将军,又是在边关的将军。
想来兵力和权力都大的很,势力广布!
不过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该头疼的事张姜和其身后那个“侍女”。
自己演完这场“美男计”就该谢幕了。
柳青妍继续解释道:
“当今天下将乱,朝廷腐朽,无力北顾。
“罗将军雄才大略,意在扫平乱世,重整乾坤。
“这黑风寨之所以能迅速壮大,正是得了罗将军的暗中扶持。
“为的,便是在这齐州境内搅动风云,为将军日后南下,‘平定匪乱’,顺势接管齐州,制造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巨大的阴谋,关键的情报。
陈远将这些默默记下。
……
次日。
看着在山寨呆了三天了。
这贼匪一点要绕后的迹象都无。
为防家中妻女担忧,陈远想着也该主动引导引导了。
正好。
冯四娘让陈远去她的帐中,为其斟酒。
昨日受诬陷之事。
陈远虽被诬陷,但还愿放过。
这在冯四娘眼中,觉得陈远很是迂腐,但却也重情重义。
这般男子,正和胃口!
冯四娘便对陈远愈发痴迷。
正拉着他的手不放。
陈远一边顺从地伺候,一边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叹道:“可惜……”
“可惜什么?”冯四娘立刻来了兴趣。
陈远低下头:“此乃助贼为虐,小生不说。”
冯四娘捏着他的下巴,逼他抬头,笑道:“老娘让你说你就说!否则老娘就强办了你!”
陈远这才叹了口气,“勉强”开口:
“小生曾读过一些兵法孤本,见山寨兵强马壮,却被官军困于山中,一味死守,此乃兵法中的坐死之道。
“长久此往,必会被因粮而绝,实在可惜。
“依小生之见,官军主力集结于山前,后方必然空虚。
“若能分出一支奇兵,绕道突袭其大营。
“这样一来官军必乱,大当家的再驱人由前杀出,前后夹击,冠军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