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伤得很重,部分伤口有发炎的趋势,但幸好都是皮外伤;晏青给她上过金疮药后,又将三七磨成粉,给她早晚敷药。
何舒沅安置好其他几人后,便匆匆跑回来帮忙;两人合力帮荔枝褪去衣裳,却发现许多地方的皮肉都粘连在衣服上了。
“他大爷的!”晏青气得咒骂出声。
时值冬春交际,正是积雪融化,气候最为寒冷之时;荔枝刚被抬回来的时候,浑身的皮肤冻得青紫,定是被慎刑司的人泼了冰水所致。
这冰水的作用,除了让受伤的人吃尽苦头外,还会让开裂的皮肉与衣服粘连,行动之间拉扯着伤口,疼得人龇牙咧嘴。
此时断断不能用暴力拉扯,这样会使伤口崩裂,造成更大的伤害。
“沅沅,你先在这儿照看着,我去去就回!”
晏青跑到小厨房去,“咕噜咕噜”烧了一锅热水,用铜盆盛起放到雪地里摊凉;待水温降下来些后,又拿了一瓶浓度高的烧酒回去。
用烧开后温热的水冲洗伤口,再用高浓度烧酒浸泡,可以使黏连伤口的衣服慢慢软化,之后便可以慢慢撕下来了。
“青儿你慢点!”何舒沅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我瞧着心惊得很!”
随着酒精的作用,伤口上的布料慢慢变得不再坚硬;晏青深吸一口气,将粘连在皮肤上的衣物小心地撕去。
荔枝的皮肉翻出来,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那暗红和鲜红交错着,灼得晏青满眼通红。
给荔枝上完药包扎好后,晏青又亲自去太医院抓了几副治外伤的药,回来给宫里人熬着喝了。
幸亏几人的身体素质都不错,在定时换药和悉心照料下,五六日伤口便差不多愈合好了。
荔枝那儿确实麻烦些,伤口不可避免地化了脓,第二日夜里就发了高热,幸得晏青衣不解带地照顾着,第四日才堪堪退了热,在慢慢好转中。
龙眼恢复得比较快,先由她顶了荔枝的位置,帮着何舒沅在飘香院主事;到了第十日,荔枝身上的大部分伤口总算是愈合了,也能够拄着拐杖下床行走了。
“躺得腰酸背痛,看着你们忙上忙下真是不习惯!”荔枝苦笑着跟龙眼抱怨。
龙眼正拧了毛巾给她擦拭身子呢,好好的一双手,如今十个指头都缠满了纱布,看得人心头一紧。
“荔枝姐姐,我给你换药吧!”说着,就拿出干净的纱布和剪子来。
“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们了!”荔枝不好意思地将手伸过去,“我现在这副样子,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侍奉主子?”
龙眼用毛巾轻轻擦拭伤口以外的地方,又取来烈酒消毒,再敷上治外伤的药粉,用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好。
“最辛苦的还是主子!”龙眼边忙活便开口道,“这些日子都是她守着你,你发了高热,她急得不成样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荔枝一字一句地听着,眼中慢慢地也蓄满了泪;她伸出手抹了一把脸,继而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
“我就知道主子平日里唠叨,其实心里一直很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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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付知渊被圈禁在宗人府后,晏青便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她曾经多次跑到寿康宫门前求见太后,总是索兰姑姑出来劝说她,让她暂时不要再管这件事。
从那之后,淑太妃便病倒了,小肉团子自然也不能在听月楼待下去了;太后懿旨,让宋昭仪接了涵玉回宫里先带着。
虽说在真相还未查清前,小肉团子都不能回晏青身边;但好在是寄养在宋云惜宫里,晏青心里也稍稍放心些。
二月初,飘香院里传来消息,说淑太妃不肯吃饭,也不肯喝药,病情每况愈下。
太医们的方子一张张送进去,淑太妃偏是一口药也不肯喝;眼瞧着身子虚弱地快要倒下,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晏青知道这个消息后,立马带上药箱去了一趟听月楼。
不出意料,淑太妃果然吩咐了不让她进门。
因着付知渊被圈禁的事情,淑太妃彻底恼了她,如果不是她,自己的儿子也不会隐忍多年,最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哀家与淑太妃平起平坐,如今你们竟敢拦我?”晏青见侍卫态度强硬,只好搬出身份来压他,“再说了,要是淑太妃真的出了什么好歹,到时太后问责下来,不知受罚的是主子还是奴才?”
那侍卫的眉头动了动,眼神中透露着为难:“瑗太妃娘娘,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实在是奉了命,不敢违抗啊!”
晏青只能换了个方式:“既然这样,找人进去通报一声总可以吧?”
侍卫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招了招手唤来一个廊下洒扫的太监。
“你去跟淑太妃说,如果她这辈子还想跟儿子团聚的话,就放哀家进去!”晏青同那名太监嘱咐道。
过了片刻,听得内殿抽抽搭搭的哭声小了许多,小太监匆匆忙忙跑出来回信,说是淑太妃请她进去。
软肋果然还是付知渊!晏青整理了下药箱,随着小太监大步流星地往院子里走去。
只见淑太妃坐在寝殿里,抽噎着边抹泪;瑶太妃在一旁陪着,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
看见晏青进来,瑶太妃如蒙大赦般地朝她点点头,然后放下手里的帕子,转身出了寝殿。
淑太妃幽怨地瞥了她一眼,却连声招呼也没有打,兀自地低下头去暗自神伤。
“淑太妃姐姐,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王爷知道了怕是会难过!”晏青找了个椅子坐下,便开始劝说起她来。
淑太妃头也不抬,但听见儿子的名字还是略怔了怔,却依然不肯张口同她说话。
“淑太妃!”晏青这回连“姐姐”也懒得叫了,“你除了哭哭哭,还知道做什么吗?即使你把眼睛哭瞎了,就能把王爷从宗人府救出来了吗?”
淑太妃这回是真的愣住了,哭声也在那一刹那戛然而止。
“都是你害了我的儿子!若不是你,他也不会被圈禁,也不会与哀家母子分离!”
晏青瞧了一眼桌上冷透饭菜和药汤,又看见淑太妃眼圈乌黑,脸颊深深的凹陷下去,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如果有一天,王爷真能从宗人府出来与您团聚,你却因为不肯吃饭不肯喝药病死了,您觉得王爷心里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