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步入六月,天气越发地让人焦躁不安。
晏青把制好的荷叶山楂茶命人送到王府里,付知渊也收下了,却依然没有提出要与她见面的意思。
距离上次相见,已经有一月余了;晏青念着付知渊,幸好又他送的碧梅簪子排遣思念,否则这日子真是难熬!
这一日午后,飘香院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荔枝出去应门,发现是多日不见的叶凡后,欣喜之余忙唤了主子出来。
晏青屁颠屁颠跑出来,却并未看见付知渊的身影,不由得神色暗淡了几分。
“瑗太妃您别灰心,这是王爷要我交给您的书信!”叶凡见她神情低落,立马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她手里。
信封上写着“青儿亲启”四个字,是付知渊遒劲的笔迹,晏青急忙拆开来看,总算是把这段日子以来的心头大石放下了。
付知渊在信里说,是他亲手送了兄长的性命;他眼睁睁地看着兄长死去,不仅无能为力,还不得不割下他的首级献给皇上。
他恨,他自责,他觉得自己是个弑兄的恶人,没有脸面进宫见晏青!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每日的上朝下朝,其余时间他都是躲在王府里,连听月楼也不敢踏入半步。
这个紫禁城陌生得让他害怕,每一寸土地似乎都沾了亲人的鲜血;从前他看着一个个兄弟姐妹死在先帝嫔妃的手里,悲伤之余,却并不像此次的震撼之深。
他真的怕了,他怕自己行差踏错,有一日倒下的会是淑太妃,甚至是晏青!他甚至不敢去想,不敢去回忆。
“前几日,我醉酒卧倒的时候,恰恰摸到收在枕边的梅花佩,于是便不可遏制地想起了你。”
“我才恍然大悟,你一直在深宫中等着我,等着我有一日能带你飞出这牢笼!可我却一直萎靡不振,把自己困在王府里荒唐度日。”
“如果我也倒下了,那你该怎么办?”
付知渊这一封书信写了整整五页,一字一句言辞恳切,字里行间除了自责,满满的都是对晏青的思念。
他努力抑制住对她的思念,甚至把东暖阁都封了起来,为的就是让自己不再去想她。
他以为,只要他不再去招惹她,她就能在深宫中安稳地活下去,活完剩余的几十年人生。
直到他收到小李子送进来的荷叶山楂茶,还有一个绣得歪歪扭扭的香包。
“那一支碧梅,绣得跟炸串似的,一看就是青儿的手笔!”付知渊在信中打趣道。
晏青低头瞧了瞧自己手上被针尖扎破的皮肤,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藏在了身后。
付知渊这才明白,他所做的都是错的!
并不是说,不见她就能保她安稳一生,他低估了她对自己的情意。
相反地,如果想见的时光是快乐的话,兴许她根本不在乎生死!
想到此处,付知渊决定放手一搏!
他在信里同她说,为免夜长梦多,他必须在今年年底,向皇上请求回到封地长居,然后再联合淑太妃将她送出宫去。
“今夜子时,王府暖阁中等你!”这是他信中最后的一句话。
晏青看完这封信后,心中五味杂陈。
除了对付知渊这些日子的经历感到唏嘘和心痛外,更多的是思念和憧憬;她想快一点到子时,这样就可以快一点拥抱他。
听他讲这段日子以来的心酸和委屈。
荔枝送走了叶凡后,两人沿着长街一直走出了太妃苑,要不是怕太过显眼,估摸着可能会一直送到紫禁城的大门。
晏青瞧着她这副模样,可不是像极了暧昧期的付知渊和自己吗?
所以当荔枝带着少女含春的笑容回到飘香院时,晏青正坐在廊下纳凉,开口叫住了她。
“荔枝,你过来!”她手执一把大葵扇,伸手招呼着,“过来这儿,我有事情同你商量。”
荔枝回过头来,看见主子手里那略显粗鄙的纳凉工具,不由得轻轻皱眉;初夏的时候,内务府不是差人送来了好些精巧的团扇吗?怎么主子倒用起了厨房里烧火的大葵扇?
晏青发现了荔枝眼中疑惑的目光,也是大方地抄起扇子在面前扇了扇,阵阵凉风扑面而来。
“这不比那中看不中用的破团扇好多了?”她颇为自豪地说,“你要是喜欢,小厨房那儿还有许多!”
荔枝摇摇头拒绝了。
“主子,您唤奴婢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晏青抬眼看了看她,眼角处的喜悦还未消失干净,心里暗自笑着,用大葵扇掩着半边嘴角笑了。
这场景,怎么有点像到村口翠花家说亲的王媒婆呢?荔枝不解地挠了挠头。
“荔枝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吧!”晏青清了清嗓子,准备进入正题,“今年该有十八了吧!”
“主子,奴婢今年刚满十八。”荔枝听得云里雾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啊!十八青春好年华!”晏青拉着她坐在廊下的石凳上,“你看嘛,旁人家的姑娘十八岁都有娃了,你……”
荔枝听罢,脸色立马便不好了。
“主子,荔枝有什么做得不好,您请责罚便是!”她突然挣脱开了晏青的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您别把奴婢许给老太监!”
这是什么操作?晏青瞧着荔枝瑟瑟发抖的模样心里先是疑惑,继而才恍然大悟。
还记得当时刚迁入太妃苑时,因着荔枝嘴碎的毛病,晏青还曾经扬言要将她嫁给老太监呢!当时就把她吓够呛!
“不是老太监可以吗?”晏青饶有兴味地笑了笑。
荔枝仰起脸,眼神中带了疑惑:“不是老太监?那是……那是谁?”
“如果我说是叶凡……你同意吗?”晏青伸手拉了一把荔枝。
“叶……叶凡?”荔枝从地上站起来,一张小脸肉眼可见地涨红,“奴婢……奴婢……”
然后便吞吞吐吐地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不反对的话,那哀家便做主了啊!”晏青话还没说完,荔枝便捂着脸害羞地跑走了。
这孩子……心事全写在脸上了!
晏青还自以为做了媒婆高兴得很,却没看见躲在一旁偷听的小李子快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