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安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染上了些许凌厉之感,那眼神让李季一惊,立刻安抚他道:“没事儿,许是她坐的烦了,去外面透气了,咱们下去看看。”
沈淮安疾步朝楼下走去,一边喊着沈清遥的名字一边四处查看,李季带来的那两个人先他们一步出了凌悦堂,到外面寻人去了。沈淮安顺着台子走到了后面的厢房,厢房里的烛火大亮,跑堂的人来来回回正在搬东西,他侧身躲过,朝四周张望。
台案上两支红烛正噼里啪啦燃着,沈清遥脸上的笑意被暖黄的烛光一照,显得她十分清秀可爱。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趣事,嘴角的笑意刚落下去又弯了上来,而在她面前,坐着一个风华绝代的戏子。那戏子卸了妆,伸出双手将沈清遥环在怀里,很是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紧接着沈清遥的笑声就传了过来。
沈淮安快步走上去喊了一句:“清遥!”
沈清遥脸上的笑意还没消,她冲沈淮安招手:“小叔,你快来,我新认识了一个神仙似的哥哥。”
沈淮安对那人点头示意,抬眼打量了他一眼,这人……这不是方才台上演《游园》的那人么,李季说过,他叫程君则。程君则本来还在同沈清遥嬉笑打闹,看到他的瞬间,脸上的神色僵硬了片刻,笑声也止住了,像是有些紧张。
李季从后面追了上来,看到沈清遥的瞬间猛然松了一口气,指着她训斥了一句:“你个小娃娃,怎么能到处乱跑?你要是丢了,你让我怎么和你一大家子交代!”
说罢,他一转身,看到了程君则,脸上的着急之色变成了茫然,他咳了一声才找回思绪:“程老板也在这?”
程君则本来还在打量沈淮安,听到他这句话猛然间回过神来,胡乱地点了点头,他看着沈清遥,又打量了她片刻,这眼神便带上了一些探究的目光。
可这目光里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单纯好奇的打量,沈淮安奇道:“程老板,怎么了?您认识清遥?”
“不,不认识。”程君则有些吞吞吐吐,他把沈清遥塞给沈淮安,又抬头看了沈淮安一眼,“你是?”
沈淮安赶紧自报家门:“沈淮安。”
“淮……”程君则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拿出他一堂之主的气场来,道:“沈公子,今日有缘一见,请你们吃个饭吧!”
沈淮安诧异地转头看李季,李季听说程君则要请客吃饭,早已高兴的找不着北了,他点头:“好啊,不用程老板请我们,这顿务必我请!”
说罢,程君则牵了清遥的手,将人直接带到了家里。
李季到程家门口的时候还跟做梦似的,他经常给程君则捧场,在程君则面前算是混了个脸熟,别提这带回家的待遇,他连杯茶都没能和程君则喝过。程君则架子大,甭管你为他豪掷几千金,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说不见就是不见。是以,李季很是奇怪,这程君则和沈淮安之间是什么关系,怎么初次见面就要带人回家来了?
沈淮安也在兀自猜测,他觉得这人可能是他大哥的旧友,所以才对清遥这么好,不然实在是解释不通。
程君则的家从里到外透露出了两个字——奢华。
沈淮安正儿八经的世家子弟,看着程君则拿一个黄金银丝花瓶当毛笔筒,心里自愧不如,果然天高皇帝远,有人还能比皇帝更奢侈。
看到沈淮安正在打量那花瓶,程君则当即收了起来,解释道:“这个,这个滇南王送的,我看它空着,就拿来搁毛笔了!”
“喔”沈淮安轻声道:“滇南王,他是真有钱。”
沈淮安面上不显,心里却在纳闷:“你做什么要给我解释这个?我又不关心,再说了,那滇南王许久不出山,一出山就来你这小小的凌悦堂,可见你程君则是多少人眼前的红人,我又哪里能干涉得了你。”
程君则命府中人办了盛宴款待沈淮安和李季,席间,程君则像是怕说错话一样再也不吭声了,沈淮安有意想套些话出来,都没能成功。离开程府之后,沈淮安问李季:“这顿饭吃的好生奇怪,程老板到底是何来历?”
李季道:“我也觉得奇怪,程老板从不在家中待客!”
夜间,一道黑色身影突然翻上了程君则家的墙头,他随意跳了几下,落到了院里,这动作看上去很是熟练,像是不只一次翻这院子。
黑衣人悄悄推开程君则房间的门,伸着脖子打量了片刻,屋内烛火已灭,房间里静悄悄地。黑衣人站了一会儿,房内还是无动静,他撤身出了房门,转身到了院中,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里间的房门突然开了,程君则披着外衣走了出来。
见他出来,院子里的黑衣人淡淡笑了:“想着你睡下了,就不要吵醒你了,坐坐就走。”
程君则紧紧地攥着披在身上的衣袖,他快走两步扑进了那黑衣人的怀里,那高高大大的黑衣人随着他这动作扬起了唇角:“怎么了,今日还撒起娇来了。”
“滚!”程君则恼了那人一声,头埋在那黑衣人怀里,闷闷地说了一声:“怎么办,我今日见着淮安了!”
黑衣人身形一顿,随即笑出了声:“见到就见到了呗,不是早跟你说过他要来吗。”
程君则道:“你说你四弟聪慧的很,我一见着他我就害怕,我怕他万一看出来了什么,这可怎么办?”
那黑衣人便是沈家三公子沈淮彰。
沈淮彰将怀里的人揪出来,笑着吻上他的唇:“知道就知道呗,怎么,你怕他不让你进沈家的门?”
程君则愁容惨淡,他和沈淮彰俱是男儿,虽然早在几年前就私定了终身,但他却从没想过要霸着沈淮彰。沈淮彰一表人才身份尊贵,这几年加官封赏之后风头更胜,他将来是要为一方统帅的,封妻荫子再正常不过。他已经想好了,等沈淮彰大婚之时,他一定将家底都搬空给他送份新婚大礼。
可每次他这样一说,沈淮彰就看着他笑,然后骂他傻:“我沈家只能娶一妻,没有再找别人的规矩,你要是不跟着我,那我只能守活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