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疾行在公路上,车窗外的风景正急速后退,眼前只剩下一片残影。
陆南月小手紧握,眼睛盯着前方的风景,内心的急躁无人可知。
忽然,耳边响起了三叔充满磁性的空灵声音,“我还记得我和你父亲第一次去第一次出差的时候,便是走的这条路。”
“三叔,我爹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南月的脑海里没有父亲的完整概念,妈咪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痴情、最傻的男人。
爷爷嘴里,父亲是个不孝子,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么三叔呢?
为他而死的父亲,在他的眼里又是怎样的形象?
陆浔晏没有回避她的问题,意识渐渐飘远,他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一张和煦的面容。
沉吟了几秒,他笑着回答道:“大哥是个很细心体贴的人,对我来说他亦父亦兄。”
可以说,陆浔晏是陆浔溥养大的,小时候大哥的形象如同严父,长大后发现他们也能成为朋友。
天生眼盲的陆浔晏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其实是一名叛逆而自卑的人,是大哥见他从无尽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若是没有大哥,也没有现在的陆浔晏。
所以对于现在南月所犯下的错误,他不会怪她,“南月,你恨我吗?”
话音落下,陆南月的眼底流露出了极端的纠结,她毕竟只是个孩子,许多情绪还做不到像一个成年人那般掩饰得极好。
“三,三叔,你说什么呢。小月儿明明最喜欢你了。”
“是吗?”
陆浔晏没有再说话,接下来车里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直到豪车停在了一片陵园门口。
守门的人见到是他来了,恭恭敬敬的打开了门,“三爷,这么晚了你怎么来这里。”
“突然兴起,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何叔了。”
何叔的目光不经意的看到了他身旁的小女孩,顿时热泪盈眶,声音亦是沙哑了几分,“这位想必就是小小姐了吧。”
陆南月抬眸看了一眼他,微微诧异,“爷爷,您认识我?”
“他原是陆家的佣人,也是给你父亲开车的司机。大哥死后,何叔就自告奋勇的到这里来替大哥守墓,你出生的时候他刚好离开。”
原来如此。
这些年来,母亲害怕触景生情所以从没有带她来过墓地,她跟着爷爷来过几次,但是并没有注意到有这名老爷爷在此。
实际上陆浔晏也是前几个月才找到他的,何叔也身在当年那场事故中,他断了一条腿,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
从陆家离开后,他回到了老家养伤,前几个月他主动联系了陆浔晏。
当年那场车祸,另有隐情。
“何叔,我先带小月进去祭拜一下大哥。”
“三爷等等,我马上准备香烛。”
*
夜幕如墨,四周旷野吹来阵阵刺骨的阴风,密密麻麻排列的墓碑无声无语,唯有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响起,似是亡灵的叹息一般。
陆浔晏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柔声问道:“小月,害怕吗?”
“不,我不害怕,继续前进吧。”
“好。”
须臾,脚步停在了一块崭新的墓碑前,时间已经过去八年了,但是这里还是干干净净,看来守墓的人打理得很好。
黑色大理石为底,烫金的文字遒劲有力的写着触目惊心的大字——“亡夫陆浔溥之墓”,右下角写着立碑的人——爱妻顾容。
黑白照片上的男子正值盛年,他的面容与陆浔晏大相径庭,国字脸,黑色西装英气勃发,一看便是充满威严的上位者。
陆南月从未这么仔细的打量过父亲,她蹲下身体,白嫩的小手抚着他的照片。
爹地,我是小月。
陆醒和何叔点燃了清香、蜡烛,分别递到了陆浔晏和陆南月的手中。
“大哥,抱歉。这么久了现在才来看你,最近公司挺忙的,也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等过几天,我再带娆娆来见你。”
“你还没有见过她吧,当年你就笑我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媳妇,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了。她是一个很直率很可爱又很会撒娇的人,大哥你肯定也会很喜欢她的。”
悲伤的气氛弥漫,天地之间只听得到陆浔晏说话的声音,令得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陆南月一语不发,可她的心里却是生出了许多疑问。
母亲说,父亲是三叔害死的。
母亲还说,三叔是为了公司才害死了父亲,他和父亲的关系一直是敌对。
可现在看来,三叔好像不似母亲口中所诉的那般无情。
就在这时,何叔也激动得落下了眼泪,他咳嗽了一阵,“三爷切勿太悲伤了,大少爷肯定也不想看到你们为他而难过。”
“当年三爷拼死保住了你我一命,临死前他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后来我回到了乡下,意外的在汽车修理厂又看到了那辆报废的车,当时得到的结论是发动机曾经浸过水,刹车也故意被人损坏。”
这也是他重新回到榕城的原因。
陆南月虽然小,但是不得代表她听不出话里的意思。
“所,所以……何爷爷,父亲当年死亡的那场车祸,其实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脚吗?”
“是。”
陆南月一直以来都被灌输了要报仇的理念,在顾容的心里,害死丈夫的凶手是陆浔晏。
而在她的耳濡目染之下,陆南月也以为三叔对她好只是因为内疚。
“怎会如此。”
陆醒清冷的声音随之在两人的身后响起,“当年三爷也差点死在而来车祸中,若是想想,不难发现这背后最大的赢家是谁。”
三兄弟,继承人只有一个;若是一下子死了两个,那么得到最大利益的必然是二房的人。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只死了一个,那么活下来的一个也有可能成为大家针对的对象。
不论结局如何,二房总是受利的。
陆浔晏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此事按了下来。
陆南月咬了咬唇瓣,做了某种决定似的,她突然起身。
噗通——
双膝跪地。
“三叔,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