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警总队的训练场上传来新兵嘹亮的军歌。
总队办公大楼的停车场，蒋氶松松垮垮的坐在主驾吹着空调点开了绝地求生手游。他在等人，也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游戏那端，褚晏哆哆嗦嗦的放了两枪，没有一枪命中。
胖虎鄙视了一番，忍不住问“我这里有一个四倍镜，你们谁要？”
蒋氶微微皱眉，：“老规矩，谁弱鸡就给给。”
褚晏再次放枪，碰巧爆头，语气里尽是嘚瑟。“看不起谁呢？蒋氶，你敢瞧不起首长！”
“首长，别送快递，成么？”
蒋氶话刚说完，手机里的褚晏就趴在地上做幻影坦克，生怕被对家一枪爆头。
“哎呦我去！这特么太吓人了！”
蒋氶觉得聒噪，选择性闭嘴。直到第一圈毒来了，他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队里的胖虎盯着屏幕上撅着腚的褚晏，忍了半天，终于憋不住骂：“褚晏，你他妈能好好打么！别当伏地魔！”
“你以为我想啊，这不是站起来就会被爆头么！”
蒋氶听他们对话，笑着拿下第五个人头。想不到平时作战威风凛凛的褚大队长，在游戏里又怂又菜。
“你他妈平时牛逼轰轰的气势都去哪了？”胖虎暗指褚晏。
褚晏：“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直接退出。老子头两次玩，没落地成盒已经很给力，不能给点鼓励吗？”
胖虎这时候说：“好好好，首长大人，您真的好棒哟。”
蒋氶抬眼扫视了一圈暮色里攒动的人群，又看了眼车子前手持盾牌和枪支的哨兵，未发现异常才收回视线，捡起游戏盒子里的装备。
“蒋氶，你说我爹他今天能原谅你么？”褚晏战战兢兢，架枪杀了远处车上的独狼，胖虎立马抢占驾驶座，蒋氶就坐了副驾驶。
“能不能都得哄着，起码算是让他看到了我的态度了。”蒋氶心底盘算着，估计一时半会儿气是消不了了。
“你招惹姜杉的时候就没想过今天吗？那可是我爸的爱将啊，比我这个亲儿子都亲的宝贝。司令调你回来是让你结婚，不是让你搞砸婚事。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是个人都不能原谅你，更何况是我爸。”褚晏忽然意识到不对，急忙说“艹，这他妈老子抢的车，我坐后面合适吗？”
胖虎：“维和回来，大家都是升官发财娶老婆，你却是犯错降职闹绯闻。我本来以为，你都要荣升为省委书记的女婿了，可没想到……你对那姜杉到底什么意思，哥们儿我这几年还真没看明白。”
“那你倒是说说，你看明白什么了。”蒋氶淡淡一问。
胖虎认真沉思了许久，回答道。“我看明白了，你应该是喜欢大家闺秀善解人意的那款！她背景雄厚对你情深义重，她也就是作了了那么点，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蒋氶没接话。他们要这么认为，那就这么着吧。反正玩弄同僚感情的罪名已经坐实了，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胖虎在车上对着远处山头的人放了几枪，一枪一个准。犹豫了一会儿他说了句：“有个事儿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张森他妈妈癌症，没钱看病。张森抚恤金，留给孩子了，一家人过得挺拮据。”胖虎把车停在一座炮楼前，一行人下了车。
这时褚晏开口，“我记得你不是给张森借过钱么。几万来着？十万？”
蒋氶没接话，这十万对他而言不算多少，但对张森一家来说不是小数目。更何况，借钱的时候他就知道张森是为了给母亲治病，只是没想到会是癌症。
“胖虎，你们打算给多少，也算我一份。去的时候，别提借钱的那些事，要是有人问，你就说自己不清楚。”
日暮西沉，霞光万丈。
蒋氶抬眼见远处有熟人，探出头很小声的叫了声对方的名字。
那人定睛一瞧，认出来便阔步走近，一脸讪笑：“团长好！”
蒋氶嗯了声：“司令，今天心情怎么样？”
“咱们特战队在全国竞技比武得了第一，司令都高兴了一整天了。”
“你说，我现在上去，会不会被关禁闭？”
“你是司令的心头宝，特战队能得第一也少不了你的功劳。他舍不得的。”
蒋氶思索了片刻，觉得他说的破有道理。冲着游戏里的那几个人说：“我得上去了，你们玩吧。”说完戴上副驾的军帽，同刚刚说话的人道了声谢。
那人笔挺的立在原地朝他敬了个礼，目送他走进办公大楼。
传闻：蒋团长招惹了省长的亲闺女、司令的得意门生、武警总队的女神，可招惹了却不负责，导致女神伤心至极，一心退伍转业。为了缓解事态的发展，司令一气之下将他调去利比亚维和，任务结束后，又直接发配到支队反省悔过。
他走到司令室门口，敲敲门，洪亮的喊了声“报告”。
褚成义往门口瞅了眼，脸上原本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哼了一声，埋头去看桌上的材料，没请他进去，也没让他离开。
褚晏没过一会就从宿舍赶了过来，靠着墙调侃道，“你一来，我爸就高血压。”
蒋氶瞥他一眼，没接话。
褚晏也不生气，习以为常的自顾自走进去，往司令桌上放了瓶降压药：“我特地来给您送降压药。”
说罢又转身质问门口的人：“这位同志，你反省的怎么样了？要我说，你就收了姜杉得了。”
蒋氶哼唧一声：“你这么热心，不如你收了去。”
话音刚落，一本书砸过来了，蒋氶没躲，不偏不倚磕在额角。
褚晏怔在原地，回味《曾国藩传》从他鼻尖划过的感受，又盯着蒋氶渗血的额角，忍不住心疼他三秒。
“你当人家姑娘是什么！说的是人话吗？”褚成义重新坐下，看都没看他一眼。
“就是，做个人不好吗？”褚晏一句刚完，又摸着下巴琢磨道：“哎，你到底那天对人家做了什么？”
褚晏指的是一年前的那个夜晚，蒋氶和姜杉在医务室孤男寡女共处几个小时，随后姜杉又哭着从里面跑出来。这一幕刚好被不怀好意的人看到，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惹得两个人都有了负面影响，还惊动了上级。
“给我滚进来。”
蒋氶走进去，神色坦荡，站得笔直。
进来的人毫无悔意，坐在沙发上的不孝子在抖腿看好戏，褚成义忍不住吼：“送什么降压药，滚出去！看到你我就血压高！”
那不孝子立刻坐的端端正正，双手放在膝盖，目视前方说道：“司令，我申请留下，替您排忧解难！”
“我听说，特战队今年全国竞技比武得了第一。”
褚成义抬眼哼了声：“要不是看在得第一的份上，某些人怎么进得了我这个门。”
“感谢首长的认可！”蒋丞漂亮的冲褚成义敬了个礼。
褚成义懒得搭理他，扭头冲褚晏说：“你告诉他，明天下午南湘阁，跟姜杉吃饭赔罪。”
“赔罪可以，其他的不行。”蒋氶手指贴着裤缝，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的看着墙上的“热血铸军魂”四个大字。
“别跟我这儿扯犊子！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当初招惹人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人都得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负责！”褚丞义气的拍完桌子，又指他。
“谈恋爱，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到您这强买强卖了？”蒋氶对上他的视线。
自己亲儿子看破红尘，盘串念佛，他不管。怎么偏偏在自己身上剃头挑子，一头热？
“别跟我这儿耍无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褚成义怒其不争：“谁没个过去，哪个男人心里还没个朱砂痣？怎么到你这儿就翻不了篇！这可是省长的闺女啊，你当初跟她接触不是都考虑好了吗？”
“他以为自己行，可事实上他不行。”褚晏打岔，一语双关。
蒋氶瞥了他一眼，不反驳，也不接话。
“你还真以为你金贵呢？人家省长发话了，现在就算是自己亲闺女非你不嫁，他也看不上你这种没担当，没义气，胸无大志的男人。”
“那明天的饭局是？”褚晏的提问倒是比蒋氶先了一步。
“姜杉一方面觉得没面子，另一方面也是被你伤了，一心想退伍转业。她自身实力不差，在总队也很出色。加上她家里人也不希望她因为感情的事情退伍。想叫你出来劝劝她，打个圆场。”
蒋氶挠挠鼻尖：“是劝劝，还是哄哄？”
“有区别吗？”褚晏蹙眉，费解。
“有。如果是劝的话，我就走个过场。如果是哄的话，性质就变了，这等同于又让她看见了希望。”
褚成义听得要操起桌上的烟灰缸砸他。
褚晏按住亲爹的手，忙说：“爸，爸你这扔出去，他明天应该是去不了了。”
褚成义吐了口浊气，双手架在桌上，瞥了眼亲儿子：“反正我只看结果，他要是哄不好，你就得给我哄好喽！听明白了吗？”
褚晏一脸懵逼，怎么吃瓜还吃出来个连带责任！“跟我有关系吗？”
“你不是要为你老子排忧艰难吗！”
看着亲爹咆哮，褚晏耷拉着脑袋：“明白了……”
“你呢？明白了吗？”
蒋氶睨了眼被波及的无辜者，眼底的笑意铺开，两只手往裤缝一贴，挺胸抬头：“明白。”
“滚吧滚吧！多看你们两眼我就血压高！”
看着两个人出了门就勾肩搭背，褚成义才面色缓和了下来。
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干儿子。
一个胸无大志，不近女色，一个沾花惹草，成天闯祸。
真是操碎了心，气炸了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