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交雨合
茉萘茶茶2024-04-22 14:383,299

  

   初秋的南湖,闷热多雨。

   8时许,数千市民自发将市殡仪馆围堵的水泄不通。有人哀伤肃立,有人静默捧着白菊,还有人拉着“送别英雄”的横幅。

   殡仪馆内花圈挽联有序摆置在两侧,正中央墙上的黑白照片醒目耀眼,男子不过20出头,笑容爽朗眼神干净。挽联两侧分别写着:黄土一抷埋忠骨,心香三瓣吊雄魂;星斗芒寒烈土墓,风雷灵护英雄碑。横幅赫然写着:沉痛追悼张森烈士。

   驻比利亚大使馆遭到自杀式炸弹袭击,负责大使馆安全的警卫员张森在第一时间疏散人群,同战友协作解救群众,紧要关头帮助我国大使逃生,而他却受到炸弹的波及不幸牺牲。

   馆内外交部领导、驻比利亚大使馆人员、省委政府官员、武警总队司令、以及解放军和武警官兵代表整齐划一肃立,每个人都怀着无限崇敬的心与英雄告别。

   院子里一把把撑开的伞,似是一朵朵无声盛开的小花。余垚和其他电台、报刊、媒体的一众记者静候灵柩车的到来。她注视着殡仪馆的大门,眼神却比旁人多了几分不安。今日的采访本不是她的工作内容,但因为同事小产任务便恰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和自己说,人生哪有那么多偶然,说狭路相逢又是何其难。

   但命运弄人,这不想见的人恰好就出现在了她眼前,并且醒目,耀眼。

   围堵的人群自觉让出一条通道,运送灵柩的黑色车子缓缓驶入院子里。在庄严的军乐声中,8名礼仪兵托举着覆盖国旗的灵柩缓缓走向殡仪馆大厅。

   走在最前面男人一身戎装手捧遗像,面容肃穆坚毅。

   角落的余垚也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彻底怔住。血管里的血,像出了交通事故般,一瞬间全堵在了心口。

   台阶上的妇人泪流满面,盯着那逼近的灵柩和黑白照,嚎啕大哭,瘫软在地。

   蒋氶脚下步子不禁顿了半分,原本坚毅的面庞有了动容,眼底的悲伤难以抑制。几步之遥的路似是走了很远很远,隔了千山万水,历尽千难险阻,而终点却让人肝肠寸断。

   “对不起。”眼底泛起湿意,那声‘阿姨’因为这满腔的歉意哽在喉间。

   妇人嘴角颤动,从他怀里接过照片,用拭泪的手帕轻轻的擦拭儿子的照片。

   “没什么对不起的,保家卫国这是你们的使命。他当兵的那天我就提心吊胆,没想到这天还是来了。”老妇人抬头盯着歉意的蒋氶,默默流泪:“森子和我总提起你,说你出过很多任务,每次都是九死一生。他还让我放心,他肯定也和你一样福大命大。现在看,他终是没你那么幸运。”

   “森子,妈妈送你最后这一程。”她颤抖着将照片捧到脸边,泪水顺着脸颊浸湿了烈士的面庞。“别怕。”

   余垚撑着伞站在角落,远处台阶上的男人身形挺拔,侧脸沉峻肃穆。

   有些东西早已渗入骨髓,埋在血管的深处,那些自以为是的遗忘,其实不过是它们暂时沉睡了而已。如今只需要一个背影、一个声音,就会被轻而易举地唤醒。

   雨水打湿了他的军装,礼堂里仪式已经开始,他既没说话也没动,只是盯着里面那张巨大的遗照静默许久。是幸运的吗?当初主动请战,拼命出任务的那些日子,他都抱着有去无回的心态,可造化弄人……

   那人不动,余垚也不敢动。

   思来想去还是给里面摄像的同事发了条信息:你先拍素材,结束后我再采访领导和群众。

   从官方消息得知,护送张森遗体回来的是维和部队的一位中校,再看看他肩头的两杠两星,不难猜出蒋氶就是这名中校同志。

   当初分开的时候,他不过是军校里普普通通的学生,而现在已经是保家卫国的高级军官了。

   蒋氶在雨里站了许久,直到有人唤他才回过神。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在一把墨绿色的雨伞上停留了数秒,这把伞似曾相识,却又平平无奇,随后他抬脚走进大厅。

   余垚在他望向这边的刹那,将伞檐压得很低,躲在伞下心怦怦直跳。这把伞老旧,又是几年前烂大街的款式,他应该不会因为一把伞看出端倪吧?思索一番才鼓起勇气抬高伞面。

   空荡的台阶上,除了站着的利兵,并无他人……

   ‘蒋氶’这个人对余垚来说已经是过去完成时,他们已是两条平行线,此生应永不交错。

   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两周后的某天,余垚被高利贷非法拘禁,千钧一发之际又莫名其妙被解救,这怎么说都算得上是劫后重生了。

   此刻她蓬头垢面,脸颊带伤,嘴角渗血,衬衣领口扯破肩膀线缝被撕裂大半,墨绿色的肩带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影影绰绰。

   办公大厅灯火通明,在形形色色吵吵嚷嚷的大背景下,她一眼就认出了从所长办公室走出的蒋氶,眉眼深邃轮廓刚毅,肩头的两颗星星夹在那两道横里格外耀眼。

   翻过岁月和时间的河流,曾经那个肆意飞扬的少年和不远处的这个挺拔高大的男人再次重叠,过往的画面像洪水猛兽般汹涌而来,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一时间惶恐的低下头,背坐弓身。

   蒋氶接过所长递过来的红头文件,与其握手告别。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喊:“余垚,跟我去询问室。”

   蒋氶在听到这名字的须臾间,天地皆非,万物皆空。

   那个身影埋头背身死在躲藏什么,起身跟着女警与他擦肩而过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询问室她接过女警官递过来的薄毯,眼神里带着些打量。

   几年不进公安局,人民干警都变得这么温暖贴心吗?

   “你别怕,我们就是叫你进来问话而已。”女警官打开摄像机,摊开笔录本。照着刚刚她填写的表格念到:“余垚,女,30岁,林州人,离异,在市电视台专题部工作。以上信息是否正确?”

   余垚看着摄像机,回答:“是。”

   “你欠了高利贷了?”

   “没有,几年前我之前做了一个诱骗女大学生校园贷的专题新闻,他们恶意报复我。”余垚将自己肩上的毯子收紧了几分。

   “骚扰了几次?”

   余垚淡淡说:“具体次数算不过来了,七年前片子播出以后他们找了我几次,后来我结了婚我老公和他们老板也算是相识,他们也不敢再骚扰我了。两年前我离了婚,到了南湖又遇见了他们,也就是那个时候他们又开始隔三差五的找我了。”

   “他们都是怎么骚扰你的?”

       余垚声音平平,毫无波澜:“刚开始是电话恐吓,后来是到家单位门口堵你,再后是给锁芯里注三秒胶,这些事情都遇到过。今天这样,也是头一次。”

   “看不出来,你还挺沉着。”女干警意味不明的扫了眼余垚的沉着,也不知是是褒义还是贬义。“你手里是不是还有其关键东西,为什么他们揪住你不放?”

   余垚手里握着纸杯,食指来回摩挲着杯壁,表情平静。“没有。”

   “这两个人因为对你非法拘禁,最坏的结果也只是一年。”女干警用笔敲着记录本强调:“我再说一次,如果你有相关证据,我建议你尽早交给我们。你要知道,你这次只是幸运,被我们的同事恰巧救了。下次呢?”

   “真的没有,他们就是嫌我断了他们的财路。那年新闻一出,他们被查不说,有多一半的人因为暴力催债贩卖人口进了局子。这新闻是我卧底半年做出来的,他们是真的恨我。”

   女警半信半疑,只好接着问:“告诉我你家里人的联系方式,我让他们来接你。”

   “没人能来接我,我可以自己回去吗?”

   或许是职业病,女干警总觉得余垚并不是一般受害者:“你家人呢?”

   “我父母离异多年,母亲在林州老家,父亲在南湖疗养院生活不能自理,前夫很少联系。”余垚的的口吻,并不沉重,像是唠家常一般娓娓道来。

   反倒是监控室的蒋氶却听的面色凝重,双眉紧蹙。

   为什么会离婚?余耀年又为什么住进了疗养院?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南湖?她手里到底拿着什么,让高利贷的人穷追不舍?

   “国家现在大力扫黑除恶,电视台新闻一出,我们响应政策,抓了一批放高利贷非法追债并贩卖人口的组织。我当初就好奇这幕后记者是谁,没想到会是个姑娘!”

   陈平看蒋氶脸色沉沉,继续说道:“这姑娘也算是有惊无险,被我们在宾馆里救了出来。我们的验伤部门刚传过来话,她轻微伤,别担心。”

   话说了一半,他又嗤笑道:“这姑娘挺虎,正当防卫让那两个人男的一个下体受伤,一个左耳被咬,还有点撕裂。”

   蒋氶沉着脸,从兜里掏出烟,给跟出来的人递了一支。“你看我像是在担心她吗?”

   陈平接过烟,望着他的神情,意犹未尽。“不像,倒像是在生她的气,不过你那毯子倒是送的很温柔啊。”说完凑进蒋氶的打火机,就着火光呷了口烟。“看样子不只是女同学的关系啊,是有故事的女同学啊!”

   蒋氶嘴里叼着烟,默认着冷笑了一下。

   陈平瞅着屏幕里的人,有些恍然:“我怎么觉得这女的,和姜杉有点像啊。不是相貌,就是感觉。但你要说哪里像,我又有点说不出来。该不会……”

   “闲的蛋疼是不是?要真闲,就再回去耕你的地,别在这八卦。”

   “谁八卦了,你看看你这表情,就差把‘在意’两个字写脸上了。”

   蒋氶不接话,抽完最后一口烟,不紧不慢的按灭烟蒂,淡淡说了句“演习见”便转身离开。

   陈平看他走远的背影,嘴角笑意浮浮。

  

继续阅读:第二章 失之东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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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两好坠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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