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身边人已不见了踪迹，总则突然生出几分心慌，胡乱披了大氅就跑了出去，一股逼仄的寒意袭来，呛出几滴眼泪。
“程将军，侯爷呢？”
“侯爷，侯爷……”
程六期期艾艾，桐泽心下一沉：“他去寻药了是不是！是不是？”
眼见瞒不过，程六点点头，安慰道：“先生不要担忧，侯爷带了十几个好手呢，那匈奴马贼不堪一击！”
桐泽放开了程六，一股强烈的不安直直袭来，让他烦躁不安：“青城呢？让他过来！”
“爷……”
青城捧着胳膊，竟是早就等在了一旁，桐泽来不及多想，只急急道：“你且来说说，是如何遭劫的？那马贼是何模样？”
青城慢慢思忖：“昨夜侯爷也问过小的，那马贼人不多，约莫七八个，但各个是好手，小的这次跟的是贩茶的商队，带的是自家的护卫，小的也没想到，这寒冬腊月马贼也会出来……”
“我要你仔细想想，那马贼是训练有素，还是没有章法，目的只是抢财物吗？”
“当时情况紧急，小的只记得他们砍杀了两个，但是似乎又可以留了活口……当时小的和其他几人被擒，只让我们交出浑身的财物……除了衣服，什么都不能留……”青城似乎也觉出不对来：“然后，他们驱赶着我们……朝着这个方向……”
“所以，他们并不像杀你们，单纯是为了抢东西……或是，让你们来这里，”桐泽拧着眉，脸色愈发沉重：“程将军，之前发生过这类事件吗？”
“马贼抢劫倒是常有，但一般不会杀人，马贼过于暴虐只会让商队闻风丧胆，所以……”
“所以，他们有可能不是马贼。”
桐泽深呼了一口气：“青城，我现在让你，仔仔细细的回想，那几个马贼，可有什么特点？他们的相貌、马匹、谈吐……你认认真真的回想一遍……”
“对了！”青城突然惊叫起来：“有一个马贼，他很奇怪！倒像是中原人！别人都是弯刀，他用的是环首刀！上面，上面系着……”
“上面系着嵌白玉环佩红丝绦！”
程六的心沉了下去，脊背发寒：“是他！叶三公子！”
桐泽讶然：“叶三公子？”
程六点点头，原来顾星夜身边因为沈一和叶三公子的存在，大家混叫了些外号，沈一、陈二、叶三、沈四、郑五、程六和马七，一场大战折了沈四和郑五，而叶三公子家事最为显赫，是兵书尚书的嫡子，先帝昏聩，竟为了建铜雀台挪用军饷，叶大人死谏却落得个抛尸荒野的下场，叶三愤而降了匈奴……
桐泽只觉眼前一黑，周身一股寒意逼仄而来，他竭力全力才稳住自己的身形：“所以，这次不是马贼！程将军，陈靖可随侯爷去了？”
“没有，”程六摇摇头：“先生要见他吗？”
桐泽点点头，程六快步离开了，他觉得自己脑子乱极了，也不知等了多久，才看到陈靖一脸凝重的走来，他心头一颤：“陈靖，怎么了？可是侯爷……”
“先生，不是侯爷，”陈靖摇摇头：“侯爷还没有消息，是外头，又有人来报，两支商队遇了袭……”
桐泽刚放下的心脏又猛地一跳：“和青城遇到的是一批吗？”
“听形容不是……”陈靖皱着眉：“但是看围剿的方法和风格极为相似，先生，我怀疑……”
“化整为零，诱敌伏击。”
桐泽的心猛地沉了下来，大晟军队本就不适冬日作战，他们袭击商队，除了抢夺物资，意在诱使漠北军追击，然后……包围伏击。
他不由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来到塞外这么些日子，他第一次深深切切的感受到塞外的冬日究竟有多么寒冷……
陈靖目光凝重，如若真是这般，那侯爷……
“叶西林！”陈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只觉一股泼天的恨意涌上心头。
“有什么法子能够联系上侯爷吗？”桐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今之计，首要的就是要联系上顾星夜。
陈靖却摇摇头：“以往，冬日里，匈奴是不会主动来犯的……若想联系侯爷只能燃狼烟，但是现在是白日，而且……”
“叶三公子。”
桐泽猛然醒悟过来，叶三公子，因为有他，冬日里向来蛰伏的匈奴人开始主动出击，同样，他也知晓狼烟的用处。
“那侯爷如果遇到危险，也只能用狼烟吗？”
“侯爷……”陈靖的手握的更紧了：“侯爷没有带这些……”
桐泽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要镇定，手却抖了起来：“那么，这附近，哪里是最适合围击的地方？”
陈靖眸子一亮，对呀！找不到侯爷可以反向行之，匈奴人最有可能在哪里伏击侯爷？像是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他火速的找来一张地图：“白头山和断肠谷这两个地方最适合伏击，按照叶三公子的习惯应该会选择这里……”
“将军！陈将军！”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帐外传来，众人心中俱是一凉，只见一个浑身血污的身影滚了进来：“将军，匈奴偷袭，侯爷失踪了！”
轰！
那短短的五个字像一阵惊雷打在桐泽的头上，他不可思议的望着那团血肉模糊的身影：“你说什么？”
“我们路上遇到偷袭！侯爷马受惊跑进了白头山！”
虎据龙蟠断肠崖，有去无回白头山。
良久，桐泽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扭过头去，只见方才陈靖停留过的地方，“白头山”三个小巧的字眼静静躺在那里，他突然觉得荒唐，一个军武世家的侯爷，竟然被几个匈奴人诱进了雪山！
“程六，现在集合，我要……”
陈靖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句“我去”，他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只听桐泽又说了一句：“我去。”
“先生！”陈靖讶然：“您身子不好，何况，侯爷若是知晓……”
“陈靖，你休要劝我，若是侯爷无碍，他见到我只会高兴，”想起那人，桐泽柔柔笑了，目光分外坚定：“若是侯爷有个万一，我绝不苟活，你无需拦我……你也拦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