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煜，此前已经断了匈奴与东狄、西羌的联系，若由着他们退往漠北，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
“所以我还是希望能切断了他们的后路，不光是为了你，”顾星夜的眼神极亮，摩挲着沙盘上的山丘：“若这场战役能够打赢，皇帝设立管辖的官员，这样十几年内，可保大晟边境平安无虞……”
边境平安，百姓乐业，那是顾家几代人的心愿，也是大晟百姓的企盼。
桐泽沉默下来，他当然知道漠北之于大晟的重要，但……果真能成事吗？匈奴人以凶悍著称，幼童自小在羊背上联系射箭，待身量足够就在马背上讨生活，那是一群怎样骁勇善战的人，大晟的军队……
大晟能胜吗？那在史书中由那个精彩绝艳的将军浓墨重彩的一笔，在这个架空的世界中能否成功复制？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与达成宋煜的遗愿相比，他……
他更愿意顾星夜能平平安安的。
“阿煜，我希望今夜带队奇袭。”
今夜？桐泽惊讶的望着顾星夜，瞬间想明白了，若匈奴果真采用了叶三工资的计划，那么尽快动身是最好的办法，兵贵神速，出奇制胜，匈奴之所以敢走这一步，就是看准了大晟军队过沙漠太过困难，甚至，他们压根不会想到大晟的军队敢踏上沙漠……
若不敢，匈奴休养生息，待来年开春必是一场恶战；若敢，要么沙漠中迎头痛击，击敌半渡收全功；要么漠北以逸待劳，战而胜之……
但是，若是大晟够快……那么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望着顾星夜晶亮的双眸，他咬咬牙：“我要和你一起。”
“可是……”
顾星夜望着青年坚定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良久，才抚上他的头顶：“那你可要跟紧我，打仗的时候你就待在后面……”
“我不会让你分身的，我会在后方，我跟着你去，是因为不想要再这里等你回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桐泽指指自己的眼睛：“我要趁着还能看见，多多的看看你……”
顾星夜他的心一颤：“阿煜……”
“侯爷，先生！”
本岁月静好的帐子里突然闯进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顾星夜很是不满的看着来人，桐泽忙拭了拭眼角，也望了过去，正是马七，他有些失笑，不是马七又能是谁？
马七却错愕了一番才回过神来：“侯爷，先生，京中来人了。”
“京中？是谁？”
“方……方大人……”
“方德胜？”桐泽讶异道：“他为何来了军中？”
“先过去再说……”
顾星夜扯上桐泽朝外就走，桐泽心中有些沉重，这个时候，京中派了方德胜来……
他定了定心，只见顾星夜已经撩开了帘子，此刻方德胜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目光幽深，见到顾星夜甚至顾不得行礼，直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顾星夜的胳膊：“敢问侯爷是否准备攻打匈奴？”
顾星夜皱着眉：“方大人……”
“侯爷不要误会，”方德胜忙松开了抓着顾星夜胳膊的手：“侯爷可知，此次微臣是来出使匈奴的？”
二人愕然：“出使？”
“啪！”
顾星夜一个拳头落在了方桌上，愤怒的怒火直冲上额头！一个皇帝，不想着驱除鞑虏，竟然一心的求和！他第一次，生出无数悔意来……
“这差事本落不到微臣头上的，微臣拼命揽上这个差事，就是不想看到边境民不聊生，我泱泱大国竟要每年俯首上贡！”
“方大人！”
桐泽失声，方德胜朝桐泽施了一礼：“宋大人，方某虽不能如宋大人一般忍辱负重，但是，方某的骨头也是硬的！”
一丝热意涌上心头，只听方德胜道：“侯爷和先生大义，大晟日后如何全在二位身上了！”
顾星夜沉默了，对于突然示好的方德胜他并没有了解，只是……
而桐泽望着方德胜，他就站在那里，身形并不高大，如那日一般一席紫色官袍，似乎因为风餐露宿显得有些沧桑和疲累，一如既往的挂着一块玉佩，电火石光间，突然与记忆中那个影子重合在一起！
“我泱泱大晟，要毁于一妖女之手，微臣岂能坐视不理！”
“圣上，方侍郎是无心失言，还望圣上宽宥！”
好像是一个极为炎热的正午，阳光洒在金銮殿前的白玉台阶上，即使暑气未退，膝盖处也传来一丝丝凉意，宋煜一席紫袍官服，金鱼袋垂在汉白玉的台阶上，端的是风姿出众。
“方侍郎冒犯贵妃，实乃可恶！”
金銮殿上的男人看不清面目，宋煜咬咬牙：“但方侍郎为人忠耿，且贵妃素来谦和大度，若贵妃知晓方大人因自己失言而获罪，恐心生愧疚，寝食难安，望圣上三思！”
“贵妃若是知晓……”皇帝沉吟一番：“罢了，方爱卿御前失言，罚三个月俸禄吧！”
“圣上圣明！”
遥远的记忆被掀起一角，瞬间就历历在目，桐泽捏了捏手腕，只觉当初那股暑热又铺面而来，膝盖处依然是那种烫人的温度……
原来是这样。
一跪之恩，原来就是先帝新纳贵妃之际，朝中无数人不满先帝父夺子妻，直言劝谏，龙庭一怒，流血无数，而在事态渐渐平息之后，又闹出贵妃弟弟闹市纵马踩踏老妪的事件，方德胜仗义执言却触怒龙颜……
“宋大人，我会吩咐手下下手利落些，不会给大人增添过多痛苦，报你当年的一跪之恩。”
原来是这样！他瞬间通透了！
宋煜谏言求情，结下一段恩义，刺字一事两人恩怨两清，想来方德胜也是极其看不惯宋煜的处世为人吧。
那是一个如他一般带着一身硬骨头走进官场的热血青年，憧憬的不过是盛世清明、海清河晏……
“宋大人，方某会吩咐手下下手利落些，不会给大人增添过多痛苦，报你当年的一跪之恩。”
良久，他拉了拉顾星夜的袍子，点了点头。
“方大人，如果……”顾星夜沉声道：“如果顾某说，顾某本打算今夜就奇袭匈奴呢？”
“好！”
方德胜大赞一声：“侯爷果然是个汉子！那方某今日就没来过军营，方某路上生了暗疾，待赶到军营，侯爷早已领了大军出发了，方某派人追赶，奈何大漠茫茫，未曾寻到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