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死!
绝对不许!
“调禁军来!”
裴云序骤然转身,眸中带着血丝,寒芒乍现,比崖边的寒风更刺骨。
“封锁方圆百里!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人!”
风更烈了,吹得他衣袂狂舞,却吹不散那凝聚在他周身、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与暴怒。
主子疯了!
凌霄瞳孔微微颤抖。
“主子!调动禁军需要皇上的命令,私调禁军可是死罪!”
仅仅为了夫人,难道要搭上整个裴家吗?
他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看到了裴云序眼中的杀意。
似乎他再说一句,裴云序就能当场杀了他。
凌霄没法子,只能眼神求助于汝阳王。
“呵呵……”
汝阳王嗤笑一声,看着裴云序的眼神里带了嘲讽。
“人都没了,知道急了,调来禁军又能如何呢?”
裴云序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看向汝阳王,眼里是冰冷到实质的杀意,哑着嗓子警告道。
“别招惹她!”
汝阳王闻言眼睛微眯,探究的视线与裴云序对上。
他看着这个六亲不认的男人,心下却重新审视起姜翎在他心中的地位来。
成婚七年,相敬如宾。
但现下裴云序的表现却完全不像不在乎姜翎的样子。
不过,那与他何干。
汝阳王冷笑一声,带着李天阳离开了悬崖。
汝阳王一走,裴云序将随身的令牌丢给凌霄。
“立刻去办!”
凌霄还有些犹豫。
裴云序却不再看他,语气淡淡却透着锋锐之意。
“若怕死,现在就可以离开。”
一句话便让凌霄这个八尺汉子红了眼眶。
他跟随裴云序多年,一次次的陷入危险,又一次次的死里逃生,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怎么会是贪生怕死之人!
他只是怕,怕主子后悔!
“属下,遵命!”
……
不过几炷香的功夫,裴家护卫和禁军几乎倾巢而出,如同黑色的潮水,涌入了崖底那片人迹罕至的密林与险滩。
训练有素的他们沉默而高效,以悬崖正下方为中心,呈扇形向四周辐射开来。
不放过任何一片灌木、任何一块岩石后的缝隙。
裴云序端坐于临时搭建的营帐之内,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只是偶尔敲击骤停,营帐内声音一断,情绪瞬间紧绷起来。
凌霄偷偷看他,面容沉静,眸色冷淡。
似乎方才那个险些失控的疯子只是他的幻想。
他只是在等待士兵们结束一场普通的训练。
可接连进出的人,穿着统一的衣服制样,无一不再提醒他,他们在无调令的情况下,调动了禁军。
这是一场杀头的行动!
前方探子一次次汇报。
“报!东面搜寻完毕,未见踪迹!”
“报!南面搜寻完毕,未见踪迹!”
“报!寒潭两岸已排查,无发现!”
……
每一次来汇报,帐内的空气就更冷凝一分。
那敲击桌面的声音,在一次次“无发现”的回禀中,逐渐消失。
日头西斜,暮色开始吞噬山林。
裴云序的眸色也随之变得更加深邃,猩红在他眸中汇聚。
“扩大范围!沿着水流方向,往下游十里,不,二十里!一寸寸摸过去!”
他的声音依旧维持着平稳,但那平稳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那晕眩感阴魂不散,伴随着每一次“无发现”的回音,啃噬着他的理智。
“主子!宫中来人了,皇上请您速速入宫!”
凌霄猛地抬起头。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担心地看向裴云序。
但裴云序端坐在上,纹丝不动,仿似没有听到来人的通报声。
“主子?”
凌霄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松青和他对视一眼,两人眼里俱是担忧之色。
这时裴云序终于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凌霄和松青皆是松了一口气。
调动禁军一事辩无可辩,但只要主子认罪。
依着皇上对主子的宠信,主子受一顿责罚应该就能揭过去了。
裴云序走出了营帐,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忙碌搜索的火把光点,猩红的眼里染上了一丝疯狂。
夜色彻底笼罩天地,山间气温骤降,风雨欲来。
等待他回信的公公在远处等着,马车进不来此处,他只能在林外等候。
但裴云序看也没看,拿起火把大步地踏进了漆黑的山林之中。
“主子!”
凌霄一惊,忙叫松青去拖着那公公,自己则是跟上了裴云序的脚步。
真是疯了!
裴云序大踏步地往前走着,直到来到林间唯一的一条溪流旁。
他的目光一寸寸地从溪流两岸扫过,脚下泥泞碎石,荆棘密布。
可全部都没有痕迹。
人从悬崖之上坠落,山林里没有痕迹,水里也没有痕迹。
怎么可能?
时间一点点流逝,希望如同被山风吹得明灭不定的火把,一点点黯淡下去。
裴云序周身沾满了水汽,愈发冷冽。
“主子,找不到其实也是好消息。”
凌霄实在是无法看着意气风发的裴云序变成一个疯子,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
“嗯。”
没想到裴云序竟然应了一声。
凌霄精神一振。
主子恢复神智了?
“侯爷,往下十五里,河道发现碎石上有血迹……”
凌霄一惊,看向裴云序,但他发现裴云序似乎又不着急了。
“什么样的血迹?”
“是人的血迹,地上有拖行的痕迹,还有……”
“我们找到了一只绣花鞋。”
裴云序从侍卫手中接过绣花鞋。
青色的鞋面上绣着一支白色木槿花,正开得灼烈。
是她的鞋子。
山林间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等待着。
等着裴云序的宣判。
“知道了,凌霄你留下来带人继续找,我先回宫去见皇上。”
他的声音有些哑,却带着一种不疾不徐,让众人焦躁的心瞬间平复了许多。
只是……
这不是夫人的鞋吗?
凌霄不敢有异议,忙带着人往发现鞋子的地方去了。
裴云序转身离开,袖中的手青筋暴起,死死抓着绣花鞋。
紧得就像他不愿意放开姜翎的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只绣花鞋代表不了什么!
姜翎没那么容易死!
他必须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