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翎，你知道吗？江南的烟花好多花样，天上会下星星雨。”
“阿翎，等娘好了就陪你去放花灯，湖上也飘着星星灯。”
“咱们的阿翎啊，就在这星河中悄悄长大啦。”
……
她时常在想，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要找爹爹。
娘会不会不会死。
晶莹的泪水从她璀璨的眸中滴落，被裴云序伸手接住。
落在他手心冰冰凉凉的，他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为什么哭？”
姜翎听到他低声问道，呼吸打在她的耳朵上有点痒。
她哭了吗？
姜翎无意识地抹掉脸上的泪水。
漫天光华，她周身却始终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孤寂。
“阿翎，我在。”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姜翎回身看去，望进了他幽深的眸子里。
两人靠得极近，微醺的酒意在两人之间蔓延。
漫天烟火恰在此时盛放到极致，一道金紫交织的光华在她头顶轰然绽开，流光泼洒而下，如梦似幻。
姜翎平日里那份疏离与倔强，在此刻被这道绚烂的光芒给晕开，只剩下温柔。
裴云序喉结微动。
夜风拂过，撩起她颊边几缕未能绾住的青丝，在她白皙的颈侧缱绻摇曳。
她身上那件粉色的小袄，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珠光，衣襟处绣着的细碎缠枝莲纹，随着她轻微的呼吸若隐若现。
他甚至能看清她长睫投下的细微阴影，在她眼睑下轻轻颤动，如同蝶翼。
她微张的唇瓣，被烟火映出湿润的光泽，像是在无声地邀请。
他似乎有些醉了。
他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烟火制造的短暂假象，烟火熄灭之后，她眼底的疏离便会重新凝聚。
可即便如此，他的视线仍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他想要她。
灼热的温度从他手心蔓延到腰间，姜翎微微回神。
她读懂了男人那双满是欲望的眼睛。
微微挣扎了一下，却被裴云序反手抱进了怀里。
酒意混着冷香将她尽数包裹，姜翎迷茫的眼里漫上一丝冷意。
男人都一样。
她不出去找舒宏远，娘亲还是会死，因为舒家不想让她活。
而舒宏远在里面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在老宅里，对娘和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回了舒府，又享受天伦之乐。
留给两个女人无尽的痛苦。
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全都做不了数。
只有握到手里的才是真的。
烟火之下，郎才女貌，仿似金童玉女的一对璧人相拥在一起惹人羡艳。
但裴云序身子却一僵，因为他听到姜翎低声问道。
“什么时候解决姜家上贡之事？”
温情在一瞬间迅速冷了下来。
他的冲动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声叹息。
“三日之内会有结果。”
姜翎微微抬了抬下巴，不再言语，但人却从裴云序怀里退了出来，盯着外面的烟火出神。
她也像一朵烟花，在他手中绽开，让他见识过最灿烂光辉的一面，又转瞬即逝。
裴云序沉了眸子，看着她身上被绽放的烟火镀上一层变幻的光晕，明暗交错。
却始终无法融化周身那层无形的、与这满堂喧闹格格不入的疏离与冷寂。
放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他不许她离开！
即便是用卑鄙的手段把她留下来，也在所不惜。
同样盯着姜翎的还有两人。
一个便是汝阳王，他坐在靠近皇帝的位置，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喝着，视线却始终没离开这边半步。
皇帝都有些好奇了。
“十八这是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汝阳王收回视线，对皇帝一笑。
“回皇兄，自然是看美景，这赏月台，赏花赏月赏美人，当真是好地方。”
皇贵妃听完掩着嘴嗤嗤一笑。
“能入十八的眼，看来本宫这宴席办得还不错。”
“皇贵妃娘娘德才兼备，自是无需多言，臣弟也只是粗人一个罢了，在封地哪能看见这些节目，有些新奇。”
这话皇贵妃就不好接了。
是在抱怨封地不好，还是在抱怨皇上不好呢？
但皇帝对这个唯一活着的弟弟还是比较宽容的，闻言也只是笑了笑。
“既然如此，就在京城多住些日子，多看看再走。”
“谢皇上荣恩。”
汝阳王起身拜谢。
他嘴角噙了一丝笑意。
裴云序，你想赶我出京城，偏不如你的意！
他的视线略过七公主时微微一愣，因为素来胆小的七公主朝他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
这笑容他并不陌生。
皇子们想和他合作时都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七公主有所图。
再看她的视线从裴云序身上飘过时，他心有所感。
七公主想嫁给裴云序？
姜翎可还活着呢，公主又不可能做妾。
七公主倒了杯果酒远远地朝他敬了一杯，这酒度数不高，但她今天喝得有点多。
脸上也红扑扑的，看着别有一番青涩的滋味。
若是姜翎死了就好了，她想。
若是没见过裴云序，她也不会愿意嫁过去当继室。
但谁让裴云序生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虽然人比她大了八岁，但在这纸醉金迷的宫殿之内，谁能与他相比。
他今日未着象征武安侯威仪的朝服，仅一身玄色暗纹锦袍，以一枚简单的墨玉冠束发，褪去了权臣的凛冽锋芒，更显出身形的颀长挺拔与骨子里的清贵之气。
只看着便叫人腿软。
这样的人，她凭什么不能收在罗裙之下。
她幼时的时候，母亲为了勾着父皇，什么招数都试过，也确实把父皇勾得下不了床。
连带着她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东西。
只是后来母亲惨死，她也被皇后抱养。
被规训，笑不露齿，脚不露外。
她唯一用过的技巧，就是装小孩子撒娇，哄着父皇常来坤宁宫。
但她会的又不止这些。
父皇后宫可以三千佳丽，她为什么不能效仿，不用三千，只要他一个就行。
她痴迷的目光落到裴云序的背影之上。
皇后想用她来将裴云序绑在大皇子身后，她愿意。
可如今姜翎回来了，打碎了他们的美梦。
可是……
她的视线慢慢挪到姜翎身上，哪有那么容易放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