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夏端坐在杭州府衙之内,笑眯眼看着这个少年人,嘴角挂着笑容,“怎么这个时候来这里找我了??”
顾鼎臣认真无比的拱手作揖说道:“大人,学生在苏州府遇到了一点事,甚是不解,故而前来询问大人。”
“哦?你说的是什么事情?”刘大夏好奇的说道。
“是这样的,刘大人,学生在苏州城郊遇到了一群歹人,这群歹人抢掠烧杀,无恶不作。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这些人喜欢强抢名贵物品,而这些名贵物品后来出现在苏州官宦人家的手里。”
顾鼎臣的话让刘大夏的眉眼微微眯起来,“还有呢?”
“不止这些,刘大人,最令学生不解的是这太仓和昆山总是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人,而陛下在苏州也遇到了紫砂壶里的状纸,这状纸雕刻在壶身之内,诉说的正是这群强取豪夺之辈。”
顾鼎臣再次作揖,认真务必的看着刘大夏,“刘大人,若是这群人不是中原人,会不会里面有什么意外?”
“陛下至今还在苏州府不肯离开吗?”刘大夏像是知道什么,沉着脸问道。
“是的,陛下至今不肯离开。学生很怕这苏州鱼龙混杂,又赶上这年月光景不好,要赶上什么灾患,怕是……”顾鼎臣说到这里,停止了言辞。
“你觉得我该如何?”刘大夏歪头看着这个还算让自己顺眼的年轻人。
“学生不知,才来问刘大人。”
顾鼎臣再次躬身而拜,此时他只想着刘大夏能够讲清楚到底该怎么做。
“我身为江浙总督,陛下在苏州府,我责无旁贷,定然要动身前往。只是在前往苏州府之前,我更想知道,九和啊,你这一次来,只是跟我说苏州府鱼龙混杂?”
刘大夏太了解顾鼎臣的为人了,毕竟朱佑樘的身边有那么多绝顶高手,就算是刘大夏伴随驾前,那也不过是一种形式,于时局无用。
对于顾鼎臣这样办实事的人而言,抛出这样一个问话,一定是心中有所心事。
“刘大人,最近我回到杭州,再次见到我的养父,他跟我说想要在杭州修建一座石桥。我知道则是一个浩瀚的工程,但是如今我遇到了一个机会,或许可以在福泽苏州府的时候,也能让杭州建立起一座石桥。”
顾鼎臣算是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事情了。
“建一座桥与苏州府又有什么关系?”刘大夏此时被绕迷糊了。
“刘大人,这昆山的位置,太仓卫的位置,您必然了然于胸。若是扶桑之地有旱灾,想必这群人会南下舟山,北入崇明,这崇明岛距离太仓卫如此的近,若是这里没有保护好,或许太仓卫失守,昆山挡不住,那么入苏州再乘船而上,京杭运河直达应天府南京,再上顺天府北京,就轻而易举了。”
顾鼎臣的话让刘大夏皱起眉,“你是说要加固太仓卫?”
“不仅仅如此,毕竟太仓卫到底是一个卫所,现在需要的是太仓卫最后一道屏障,臣的故乡昆山再加上一道屏障,保护京杭运河转折点苏州府,保护应天府。”顾鼎臣将自己精心绘制的地图拿了出来。
刘大夏顺着顾鼎臣的手看向那巨大的地图,嘴角勾起笑容,“原来如此,看来太仓卫需要跟陛下谈论一番,最好让太仓卫变成太仓州,扩大一下团营护卫的能力,并且昆山这边……”
“刘大人,昆山这边的城墙年久失修,需要再多一点石料。若是石料运送,必然要经过京杭运河和苏州府内陆河道。因此,学生在想,加固运河的石料和昆山城墙的石料可以成为同一批。”
顾鼎臣的建议,刘大夏点点头,他虽然采纳这个建议,但是对于修建一座桥,还是有点好奇的。
“这京杭运河加固河道我能理解,但是为什么要建一座桥呢?”刘大夏不太明白的看向顾鼎臣。
“刘大人,自古以来修脚铺路就是善人之事,如今我们的修河款越来越少,若是修缮款来征收,怕是又扰民。不如以修桥款来填补修河款,并且让运河加固的同时,方便百姓行走,此其一。”
顾鼎臣眉飞色舞的讲下去,“其二,便是这修一座桥往往是一种丰碑一样的象征,是一件大事件的记载。黄河自古泛滥,能治理黄河,新开辟开封到扬州新河道,不亚于隋唐运河的开辟,如此丰功伟绩岂能没有记载?”
刘大夏恍然大悟的点着头,“所以你打算修一座桥来铭记加固运河,新修建开封到扬州河道这件事?”
“是的,刘大人,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满足我养父的愿望,更希望这十年以灾养灾的大事件能被后世记载。”顾鼎臣小声说道,“我养父说他要沿岸请求捐款,带动更多百姓来捐款捐物,发自内心的保护京杭运河这条航线。”
“你父亲打算运河的陆路去请求各地乡绅富商捐款?”刘大夏颇为意外的看着顾鼎臣。
“是的,我父亲说只有让更多人看到以灾养灾的善意,修建河道、加固运河的睿智,才能避免这开封到扬州运河挖掘中出现乱子,造成隋炀帝的悲剧。”
顾鼎臣叹息一声,“我爹虽然有些杞人忧天,但是他想靠自己让更多人记住这件事,让更多人发自内心的认可修运河,修新河道,治理黄河这件事。”
“尽管你父亲的想法很大胆,但是我想,他作为一个居士能有这样的胸襟和气魄,甚是令人敬佩。”刘大夏笑起来,“不过,你说昆山是你老家,据我所知,你是应天府的户籍。”
“刘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是的,我是应天府的户籍,但是我的亲生父亲是昆山的顾家人。”顾鼎臣认真的看着刘大夏,“我希望昆山顾家能够在这时候拿出家国天下的气势捍卫昆山,保护苏州府。”
“你打算如何做?”刘大夏好奇起来。
“我想回一趟昆山,顺道考察一下太仓,研究清楚这石料运送的路线,然后说服顾家捐款捐物,并且准备昆山可能出现的危机应对。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昆山那一带已经有扶桑那边的倭寇登陆了,尽管现在苏州府还一无所知。”
顾鼎臣的话倒是提醒了刘大夏。
“倭寇往年都是七八月来袭,难道这一次会提前那不成?”刘大夏嘟囔一句。
“但不管如何,我觉得都应该做好完全的准备,你觉得呢?”顾鼎臣讯问道。
“所言甚是。”
刘大夏点着头,虽然说这倭寇什么时候来,怎么来不知道,但是大概时间还是胸有成竹的。
“既然你这样说,我明天动身,与你一起去苏州府见驾。”刘大夏拍拍顾鼎臣的肩膀,暗示顾鼎臣住下。
“多谢刘大人。”
而另外一边,此时应天府国子监之内,章懋歪头看着自己的老伙计怀恩,拿起手里的棋子,“你还不打算走一步啊?”
“我这一步要是走了,你走不开,我岂不是很惨了?”怀恩笑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这一步棋留下了暗扣?或许有活路呢?”章懋笑嘻嘻的端起茶杯。
“你这人,我还不熟悉?你肯定留着后手。”怀恩摇摇头,仔细的看着棋盘。
此时谢迁走了进来,“恩师。”
“嗯,这苏州府的事情,怎么样了?”章懋歪头看向自己的得意门生。
“恩师,这苏州府目前发现了倭寇的动向,不过还好只有少许人。”谢迁回答道。
“少许人?这以往倭寇都是成全结队来,怎么这一次这么少?”怀恩抬起头。
“是苏州周围,还是昆山周围,还是太仓周围,还是崇明岛周围?”章懋这一次打算问得更细致一些。
“据我所知,目前只有昆山周围的信息。”谢迁想了想回答道。
“昆山周围的信息?这太仓和崇明岛呢?”章懋皱起眉。
“太仓不过是个卫所,不值一提,崇明岛今年有台风,实在是不好观测。”谢迁解释道。
“你可曾想过太仓卫与崇明岛的距离,若是太仓卫失守,这昆山能抵抗多久?”章懋看向谢迁,“或者说,昆山有足够的兵甲捍卫吗?”
“这……”谢迁一时回答不上来。
“去谈查清楚,万一出现太仓失守要立即上报,知道吗?太仓很重要。”章懋沉声说道。
“恩师,河道衙门管不了兵部。”谢迁想要解释。
“东宫潜邸出身的你觉得河道衙门就是一个工部下的衙门?”章懋歪头看着谢迁,脸上有着不悦。
“恩师,学生明白了。”
怀恩看着谢迁离开,轻声说道:“难道这一次会发生什么大事不成?”
“当年太祖爷设定太仓卫,必然有太仓卫该有的道理,或许,今年荧惑守心会发生大事。”章懋看向那满是繁星的天空。
“若是如此,陛下那边看来得加紧人手了,以防不测。”怀恩站起来,立刻走出房间。
章懋把玩着手里的棋子,眉头紧紧的皱着,若是太仓真的出现问题,昆山与苏州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