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鼎臣看着身边的文燕,眼神不自觉深邃了起来,“顾家人?你说的顾家人是哪家人?我怎么不知道?”
“嗨,是非曲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文燕不打算跟顾鼎臣讲一句实话,但是顾鼎臣并不愿意就此放弃。
“如果文家早就知道我的身世,假设我真的是昆山顾家的人,为什么我犹如大海扁舟的时候,你们文家不站出来帮我?昆山顾家不站出来护我?”
顾鼎臣此刻将自己满腔怨气虽说出来,不管文燕还是文燕身后的文徵明,他只想让这对兄妹俩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他不是一个是嗟来之食的人!
“如果我身上的血是昆山顾家的血,那么顾家为什么要放任我在这处处荆棘的地方,让我自生自灭?让我任人宰割?如果这就是顾家和文家给我的待遇,那么我认了顾家又如何?我不认,又如何?”
文燕第一次见到顾鼎臣这样说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尴尬的看着自己的哥哥文徵明。
文徵明轻叹一声,“九和啊,你别这么大反应啊,我也是最近将你的玉佩给我爹看,我爹给你顾家看,顾家前段时间忙着在苏州府驱逐流寇,这不是一时间没顾上吗?”
文徵明的话并不能让顾鼎臣有多少相信,流寇,对于苏州府而言,哪里有那么多的流寇?
“哎,我说什么你也不信了,总之,你带上我们兄妹俩,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只要确定你是昆山顾家的人,我们一定竭尽所能的助你。”
文徵明算是许诺,可是顾鼎臣压根不愿意搭理这对兄妹。
“那真是多谢了,我经历了这么多,任人宰割都快习惯了,我受不了大家族的制约,我也没有顾家那么高贵的血液,就此……告辞。”
顾鼎臣是真的愤怒了。
对于这对若即若离的兄妹而言,对于遥不可及的昆山顾家而言,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又或者就算是顾家的子孙,他们真的愿意为了自己得罪费淮和刘吉吗?
凡是能够家族带来祸事的子孙,他们只怕是让他绝不能认祖归宗吧?
顾鼎臣自嘲一笑,此时身世对于他而言,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只不过找到养父才是他此生头等大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章訢气喘吁吁的走上楼来,“九和,快跟我走一趟!”
章訢也不管这文徵明兄妹到底是做何感想,伸出手就拉着顾鼎臣朝外跑去。
顾鼎臣一边跑一边看着身边的章訢,“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去哪里?”
“你不知道,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事情!这考生竟然公然指责刘吉,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事,走啦,带你去看。”
章訢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顾鼎臣朝着礼部而去。
顾鼎臣紧皱着眉头,瞥向自己身边的这个好友,怎么这家伙的信息这么灵通?
不对,应该是章懋让章訢做这件事吧?
难道刘吉这件事还有其他文章吗?
就在顾鼎臣思考的时候,章訢带着顾鼎臣已经来到了礼部,此时只听见这些考生们愤怒异常的吼叫着。
“刘吉!我们为什么喊你弹棉花?不就是因为你沽名钓誉,只知道你一家兴旺,却毁了我们万千读书人?你出来的考题不过是歌功颂德,可是你何曾想过我们的人生?”
“刘吉,你这个只会弹劾他人的棉花,除了越弹棉花越起劲儿以外,你还会什么!”
刘吉老神在在的看着下面闹起来的读书人,一点也不着急,反而是覆手于后。
顾鼎臣小声询问着自己的好友章訢,“他们这不是跟上午说的差不多嘛?怎么又来一次?”
章訢左右看看,看到没有熟人,便压低声音,在顾鼎臣的耳边说道:“九和,你有所不知,这白天称呼刘吉还是一句刘大人,这下午也不知道是谁,知道了刘棉花的绰号,开始不断喊着刘棉花。”
章訢小声的带着笑意说下去,“你可知道,刘棉花简直就是刘吉心目中的痛啊,谁要是喊他刘棉花,他一定跟谁着急啊。”
顾鼎臣挑高一侧的眉毛,这刘棉花的绰号?在哪里听过呢?
啊,他小时候在药铺里面跟着养父制作药丸的时候,就听叔叔喊过刘棉花的绰号。
只是这刘棉花就算是刘吉的死穴,那又是谁专门点死穴呢?
顾鼎臣疑惑的看着章訢,章訢侧过身,笑眯眯的说下去,“依我看啊,这件事非要闹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不可。”
“看来这刘吉是点了马蜂窝了啊,只是谁让他这样的呢?”顾鼎臣更相信章訢不是让自己来看热闹这么简单的,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让自己做。
“你不知道?”章訢明知故问的问道。
“仲祖啊,你比我的消息灵通的多。”顾鼎臣拍着章訢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
“我啊,路过国子监的时候,听说这刘棉花,啊,不对,刘吉,刘大人跟尚铭见过面,这尚铭也不知道怎么的,被陛下罚站在墙角。”
章訢嘴角笑弯,“你知道尚铭可是东厂啊,这厂公还能够被陛下发展,可谓是丢脸到了极限了。但是为什么东厂被惩罚,就没人知道为什么了。”
“那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顾鼎臣明白自己的使命来了。
“我爷爷跟我说过一嘴,说是这河道衙门的银子突然多了很多,似乎是有人捐赠。这些捐赠的人有费淮、魏章、卢堤、卢锦几个人,最有意思的是,那天去皇陵的人都捐赠了。”
章訢看向左边,又看向右边,发现他们还是暂时安全的,就继续聒噪下去,“你知道吧?这当初去皇陵的人,除了你和我,就连那文徵明和唐寅都交了修河款的善银。”
“你是说,我们也要去缴纳吗?”顾鼎臣眉头紧皱,隐隐的感觉这就是一场局。
“我爷爷已经帮我和你缴纳过了。这个你就别担心了,知道你穷。”章訢拐了一下顾鼎臣的胳膊。
顾鼎臣讶异地看着章訢,“嗨,说白了,我爷爷就是让我感激你当时的义气之举,毕竟你我朋友一场,暂时借你,有钱了还我就是了。”
“那你捐赠了多少银子?”顾鼎臣好奇起来,这章懋大人似乎也不富裕啊。
“哦,也没多少,十两银子。”章訢笑起来,“你还是还得起的。”
顾鼎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是啊,我还是还得起的,只是还的有点吃力罢了。”
“啊,对了,有件事,我必须跟你好好聊聊。”
章訢笑嘻嘻的指着前边乱糟糟的读书人,“你知道,这刘吉可是在这里挨了半天骂了,他一直不离开,我感觉很蹊跷,像是在等什么。而且……尚铭没有捐款银子,所以被罚站,这件事,我更感觉到蹊跷。”
“你说尚铭?尚铭没有交善银?”顾鼎臣不可置信的看着章訢,总觉得尚铭这个人不至于这样小气啊。
“其实吧,尚铭应该是想要捐赠银子来赎罪来着,毕竟凤阳皇陵他属于护驾不周,但是,也不知道怎么,陛下最近是越发的对尚铭不喜欢了。”
章訢撞了撞顾鼎臣的肚子,“反正你一肚子主意,不如离开应天府之前,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顾鼎臣轻叹一声,“你啊,一直都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但是你没道理这么好奇啊,毕竟怀公公跟你关系匪浅,你问问怀公公就是了。”
章訢双手一摊,“怀公公至今在陛下身边,我很少见到他了,再说我爷爷也去陛下那边了,周围没几个可以说话的人,我都要闷死了。”
顾鼎臣斜眼看着章訢,“我为什么感觉这里面有阴谋的味道呢?”
“这哪里是什么阴谋的味道,九和啊,你想多了。”章訢打死也不承认自己的心思。
“仲祖,若是还是朋友,你最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一出闹剧。”顾鼎臣的话让章訢明白,这小子有点发怒了。
“好吧,好吧,我也不瞒你,反正瞒不住你。是这样的,我爷爷说最近尚铭跟陛下身边的太监李广有点纠葛,这刘吉两边讨好不行,现在尚铭正在跟李广撕扯。我爷爷不想怀公公卷入其中,这不是让我来找你么。”
章訢将章懋的令牌递给顾鼎臣,“我爷爷说,你在借调到杭州之前,可都是国子监的人。我爷爷的话,你总不会不听吧?”
顾鼎臣看着章訢手里的令牌,叹息一声,看来自己去寻亲也是一个不省心啊。
“好吧,既然是章大人的主意,我就是粉身碎骨,也得万死不辞啊。”顾鼎臣叹息一声。
“那你这是同意了?”章訢笑得格外灿烂。
“当然得同意了。”顾鼎臣双手环胸看着前边的刘吉,“自从那天皇陵出事情,这谢大人和李大人又去了哪里呢?是不是他们也知道什么?”
顾鼎臣更好奇,为什么章懋不让谢迁去查真相。
“谢大人和李大人暂时去顺天府了,说是要拿什么书信来着。”章訢嘟起嘴巴。
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