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过头去，便见到站在一旁的女管家，手一把抓住床沿，兴奋地问：“林管家，你刚才一直跟着我妈的吧？你应该看见深深了吧？”
林管家望着他眼中的期待，只轻叹一声：“陆小姐的确是来看你了，只是差点被老夫人打了，后来，一个叫霍以厉的男人把她带走了，就是报纸新闻上与陆小姐一直有传闻的那位霍先生。”
卓墨猛地一震，尔后目光就一直死死地盯住林管家的脸，随而，那仅有的最后一丝光芒一点点地黯了下去，就仿佛是那闪耀一瞬后的烟火，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与绝望之中。
……
车上。
霍以厉抽着烟，手臂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一副慵懒倨傲的模样。天色已暗，他穿着黑色西服，高大的身躯似乎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陆深深有些尴尬地望着窗外，她不喜烟味，想开窗户去味道，却发现窗户和门都被锁得死死的。
“你能不能别抽了？”她侧过头去看他，声音低低的很没有底气。
霍以厉回过头望了她一眼，沉默地紧抿薄唇，手指掐着烟蒂将它灭在车内烟灰缸里，然后便启动了车子。
一整套动作连贯而自然，但他就是固执地一言不发。陆深深握着车子把手，目光落在窗户外面，尴尬感弥漫整个空间。
她知道他在生气，却不知气从何来，如果说是为了她跟医生说的那句“我是卓墨的妻子”，那她刚才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如果不这么说，医生就会等到家属到了再手术，她不能让卓墨的生命有风险。
谁知，在去停车场上路上，他听了她的解释脚步未停，脸色反倒更阴了：“那你不会说是他的姐姐或妹妹？反正也没人查你的户口不是吗？”
她简直要被他一句话给噎死，于是索性两人都沉默置气，一直到现在。
车子徐徐地开动着，身边男人的气息似乎愈来愈冷，她不时地小心侧过头去看他，却只看见他那张棱角冷硬的侧颜，以及不带任何感情与柔和的五官线条。
“你在生什么气啊？”她抿出了一口气，目光涣散地往别处看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再这样下去，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了。
霍以厉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路况，似乎根本不愿给她哪怕一个眼神：“没有。”
“才怪。”陆深深轻哼一声，很不满意他的态度，“本来我并没有跟你解释的必要，但现在我解释过了原因，你为什么还得寸进尺？”
她话音还未落下，不知是惩戒还是玩笑，霍以厉猛地一踩刹车，车子就猛地刹住停靠在路边，一个巨大的惯性让陆深深险些撞到挡风玻璃上。
“你……”她双手撑着身体，转过头瞪他，“你太过分了！”
霍以厉持续着开车的动作，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身的冷沉之气丝毫未散。他似乎根本无视了陆深深的愤怒，低沉的声音徐徐而来：“这是你哄人的态度？”
陆深深愣了一下，随而轻哼一声：“我凭什么哄你？你是我什么人？”
“不想让我心情好起来吗？”霍以厉凉凉地勾起薄唇，似乎在玩一个欲擒故纵的游戏。
陆深深更是觉得这个人奇怪至极了，声音透着不悦：“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不够。”霍以厉轻而缓地摇着头，漆黑的瞳眸突然转向她，带着深沉而迫切的感情似乎要将她吞入腹中，“你以前怎么哄卓墨的，现在就以同样的方式，哄我。”
最后两个字他不知为何特地强调了一下，虽然这话说的平平淡淡，却依旧有一股长官命令下属的威严之气。
“不会。”陆深深犟着脾气与他顶了一句，“凭什么哄你？我做错什么了？”
喜怒无常又莫名其妙的男人，她很烦躁，真的觉得他有多重人格。
谁知，伴随着一声冷笑，那男人徐徐地开口，声音沉淡到了极致：“就凭你父亲现在躺在我的医院里，就凭我曾经救你于危难之中无数次，就凭你现在弄糟了我的心情。”
陆深深竟一时哽住了，身体不由向后缩了又缩，面前他放大的俊颜之上，不知为何越看越有对她落魄处境的嘲讽。
他说的话让她很不喜欢，心情很糟，就像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被掌握在别人手上一般。可是，她从未恳求过他，明明是他自己先靠近，现在反倒成了她的错？
她眼圈微红，不得不强装出镇定之意，冷笑着道：“霍先生，我从没有求过你为我、为我父亲做任何事，但对于你所做的一切我感激不尽，所以我想对你做我能做的一切，但……”
她顿了又顿，望着他愈发阴冷的面庞，竟有些胆怯了，“但我并没有想过逾越朋友之外的事情。所以，很抱歉，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需要我？”
霍以厉冷嘲地勾了勾唇，望着这个倔强到骨子里的小女孩，很好，不知是中了哪门邪，总之她又一次成功勾起了他的征服欲。
“我……”陆深深望着他发愣，她是知道的，他一直在承担她父亲的医药费，所以很多时候她根本推不开他的接近，但不知何时她却对他变得依赖有加。
所以在那一刻，他问她话的时候，她仍是迟疑了一秒，才回答：“不需要，我不希望欠任何人。但既已经亏欠了霍先生，我以后必定会加倍偿还的……”
说到最后，她自己也心虚了……偿还？她拿什么偿还？
“好，很好。”霍以厉突然发出一声阴森的笑意，很轻很低，却让陆深深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陆深深，我等着你的偿还。”
最后一句话咬牙切齿地抛下来后，紧接着，便听见他低而威严的逐客令传来：“下车！”
陆深深咬唇，望着他一副生人勿扰的严肃神色，只得拿着包开门下车，带上车门时特地狠狠地用了劲小小地发泄一下情绪。
在车门关上的一刹那，车子倏地如一只离弦的箭猛地冲出了她的视线，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将她丢下离开了。
陆深深站在马路旁边，呆呆地望着那离去的影子，许久许久才猛然回过神来，随后长呼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她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