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要用的英语课本之后,揉了个纸团砸向他的斜前方。温远就坐在那里,被砸中之后回头瞪了他一眼。
苏格兰折耳猫2024-09-20 14:5612,346

  苏羡懒懒一笑,“现在知道赵唯一不靠谱了吧,昨晚回去挨训没?”

  想起昨晚,那种异样的感觉又上来了。她摇摇头,低声说:“没事。”

  “那就好。”苏羡伸长胳膊揉了揉她茸茸的头发,让她微红的脸颊上露出一丝恼怒的神情。

  温远拨开他的手,转过头去正襟危坐地坐好,开始上课。

  

  高中的生活永远都是紧凑无比的,早上七点多到校,同学之间闲聊几句就开始了一天的课程。课程科目虽然繁多,可翻来覆去地学也便没了新意。重压之下的课余生活也很枯燥,除了明星绯闻国家大事之外,最常听到的就是同学之间那点八卦了。

  对于十七八岁的学生而言,他们关注同伴的事似乎比明星的绯闻还要来劲。温远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一是因为性子使然,顶多在身边的人讨论的时候捧一个不咸不淡的场。二是因为,在学生之间疯传的流言当中,多半跟她身边这两个纨绔子弟有关。她对这两人已经产生了审美疲劳,完全没有这两人是绯闻男一号的觉悟。

  大概她这种不思进取的心态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高二上学期开学没多久,老天就给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九月中旬,B市的暑热尚未消去。

  按照温远同学的本性,这样的天气定是要躲在空调屋里睡个昏天暗地才好,可还没等她拔起脚来要逃,就被苏羡拎到了篮球场。因为一年一度的全市高中篮球联赛开始了,就在温远所在的十一中学举行。

  第一场比赛是十一中跟五中打,既是主场,又是苏羡带的队,温远岂能不去捧场。

  顶着烈日,温远抱怨:“这种展现英姿的时候你就应该找你女朋友来看!”

  苏羡正在拨弄头发,听到她这话笑了:“谁说我有女朋友了?”

  “唯一说的,不是高一那个小美女吗?”

  苏羡也没反驳,从她手中拿过矿泉水瓶,喝去了大半又塞回到她手里,整一整战袍,上场了。温远捂着被太阳晒的红红的脸盯着眼前的瓶子,好半晌才冲那个已经走远的背影喊道:“喂!你干嘛拿我的水喝!”

  喊完之后,气鼓鼓地叉着腰,而那人只是伸出胳膊向她挥挥手,头也没回的走回到了队伍中。

  温远被他气笑了,一转头,发现不远处正有几个女生冲自己指指点点。因为刚分了班,温远人认得不大全,不过为首的那个女生她却是知道的。因为从高一起她就跟她一个班,名字还很好记,叫安然。

  她想着,还是礼貌地冲她们笑了笑,而安然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后视线便落到了场上苏羡的身上。

  温远恍然大悟了,原来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变成靶子了。

  学校里对苏羡有好感的人确实不少,而且其中有多半的人是冲着他那张脸去的。那张脸,用赵唯一的话说,就是一种生来勾搭小姑娘的脸。所以温远可以算得上是一朵奇葩,一朵难得的不被苏美人勾去的奇葩。

  对于赵唯一的评价,温远同学有些受之有愧。

  其实她这么淡定完全是家庭环境熏陶出来的,据成奶奶说,早逝的奶奶在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美,连带着育下的儿子们的长相也是精致耐看的。同时,温远的哥哥温祁也承袭了母亲和父亲的优良基因,长得一副祸害人间的模样。

  所以,这么些年在一众美人中生活过来,温远剩下的就只剩自卑和纠结了,因为整个家里,只有她是最普通的那一个了。

  乔玉芬为此常说:“不要求你考多好的大学,B市众多的学校,只要有一所能进,便是你的本事。”

  温家的孩子的前途,还从没一个是这样凑合的。所以温远听到这话时,心情是很复杂的。然而她若要想成为最不普通的那个,恐怕搭进去她这条小命都办不到。

  温行之。

  温远喃喃地念着这三个字,双手托腮看着不远处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比赛,神情难得有些迷茫。

  忽然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主场的十一中赢了这一场,温远连忙站起来,向场中间眺望。恰好瞥见苏羡和赵唯一向她抛来的飞吻。她脸微红,可终究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比赛,温远今天回家有些早,进客厅的时候母亲乔雨芬正在跟人说话,见她回来,忙向她招手,“温远,快过来见见你周阿姨。”

  温远乖巧地喊人,周女士看着温远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是你家远远啊,都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嘛。”乔玉芬看着她,笑得一脸慈和。

  温远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转身上了楼。进了房间将书包往桌上一扔,整个人毫无形象地瘫在了床上。今天她有些累,而且莫名的有些烦躁。闭目躺了几分钟,温远拿起床头的泰迪熊使劲地揪着它的小卷毛。

  这个泰迪熊是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哥哥温祁送给她的,因为她跟温祁总是吵架,连带着他送的东西也看的不顺眼,所以温远心情不好的时候总爱虐待它。现在,这个可怜的泰迪熊就因为温远用力过大被甩到窗台的花架上了。

  温远想了想,还是从床上爬起来去把它捡了回来。抬头的瞬间,又看到了停在院外的一辆黑色轿车,与某天晚上,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的那辆车慢慢重合。

  温远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自从那晚温行之送她回来之后,她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有在家里见到过他了。那件乌龙事她已经忘记,可那个人在她脑海中的形象却越来越清晰。就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家里还有这么一个人一样。

  夜色渐晚,温远就这样抱着小熊,看着窗外默默出神,直到身后传来一阵开门声。

  乔雨芬端着一大盘水果进了门:“怎么没写作业?”

  温远接过果盘,挽着乔雨芬的胳膊说:“我才刚回来嘛。”

  乔雨芬对她这种能拖一时就拖一时的做法已经见怪不怪,刮了刮她的鼻子,说:“你还记得周阿姨吗?就是小时候跟咱们住在一个院里,后来因为丈夫转业搬走的那个周阿姨?”

  温远迷茫地摇了摇头。

  “瞧你这记性,你周阿姨可还记得你呢,说你小时候总是扎着两个冲天辫问她要糖吃。”

  温远脸色微红,“周阿姨来家里有事?”

  “没事,你周阿姨去了她儿子学校一趟,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咱家,就进来坐了坐。”

  “被叫家长了?”

  “嗯,听你周阿姨讲是因为早恋的问题。”说着乔雨芬笑了出来,“现在的小孩啊,才多大就懂得这些。”顺顺温远的刘海,她嘱咐道,“你可别在学校乱来。”

  温远大窘,“我,我才不会。”

  “不会就好。”乔雨芬点点她的额头,满意地笑了。

  虽然理直气壮地发誓保证了,可温远这一夜却忽然做起了噩梦。梦见自己竟然跟班上长的最丑的一个男生成了一对,整天被各路人马起哄:“温远,你快从了他吧”。

  温远吓得赶紧逃跑,可那些人却仍不放过她,一直跟在后面追。跑着跑着,温远就被吓醒了,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余惊未了地喘着气。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就听见有人在用力敲房门:“温远,你再不起可就迟到了!”

  温远只好匆匆抹了一把虚汗,快速地穿衣洗漱完毕,瞪了一眼倚在门边笑得小人得志的温祁一眼后跑下了楼。成奶奶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早饭,温远端起粥碗一口喝光,咬住一个油饼就往外跑,也不顾成奶奶在后面叫她:“回来,坐这儿吃!”

  “来不及啦!”她含糊地说着,人已经跑远了。成奶奶看着她那慌里慌张样,失笑的摇摇头。

  温远是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门,刚坐下,气还没喘匀,班主任方老师就踏着高跟鞋走了进来。温远看着那尖细的高跟,再看着她腰间那一圈肥肉,莫名有些担心这个鞋跟会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而折断。

  想想那个场景,温远忍不住扑哧笑了下,方老师一个冷眼扫过来,她立刻噤了声低下了头。按照方老师的脾气,要是被她逮住上课有小动作,肯定是要挨训的。然而奇怪的是,方老师今天虽然脸色很不好,倒还没训她。

  温远松了口气,习惯性地转头去看苏羡,却发现他和赵唯一的位置都空着。昨晚两人赢了一场比赛,结束后就去喝庆功酒,怕是喝高了才没能来。温远收回心,开始认真的听方老师讲课。

  方老师为人严厉一些,但是专业素养还是颇高,每一节课的节奏都安排地很紧凑,稍一走神就跟不上她的思路。在距离下课还有两分钟的时候她收起了课本,用可以称为严厉的目光在班里扫视了一圈。末了,将视线落在了温远的身上。

  温远的心登时提到嗓子眼里了,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嘴唇,听她说道:“温远,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正是下课时间,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方老师也不急着开口,一直把她晾在墙角。如此反常行径更让温远纳闷,不过就是上课笑了一下,不至于这样大费周章吧?可她不敢开口问,只站在那里等着。好不容易挨到了上课铃响,教师休息室里大半的人都走光了,方老师才招招手把她叫上前来,扔给她一个拆开的信封,“这东西熟不熟悉?”

  温远拿了出来,刚翻了第一页,顿时就傻眼了。这厚厚的三页纸,竟是一份署名为“温远”的写给赵唯一的情书?

  温远看着这封信,上下嘴唇微微打颤,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了,不认识?”方老师斜着看了她一眼,嘴角挂起一丝冷笑,“教了这么多年学,像你这样的学生我见得多了,被逮住了就不承认,有本事就管好自己别乱来啊。”说着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那三页薄薄的纸,“这字体,我一看就知道准是你!”

  温远被班主任这副有理有据的架势震慑到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否认:“不,不是我写的。”

  “你的名你的字还不是你写的?”方老师有些薄怒,“而且,整天跟赵唯一混在一起的女生除了你还有谁?”

  温远欲哭无泪,别说她对赵唯一没这想法,就是真有了也不会写这么一封肉麻的情书的。这要让赵唯一看到了,能笑掉他三颗大牙。可看着这熟悉的字体,要说不是她写的还真让人难以相信,因为她的字迹很特别,虽然不是多好看,但不容易模仿。

  看着这封情书,温远想了想,问道:“老师,我能不能问问您是从哪看到这封信的?”

  说起这个,方老师颇有些得意:“是你自己夹在英语作业本里忘了取出来了,若不是被我发现,这封信说不准就到了赵唯一手里了!”

  温远几乎要咬破嘴唇了,她紧紧捏着这三页纸,脑子里却在想到底是谁在恶意陷害。她跟班里的人都不算熟,能碰到她英语作业本的除了同桌就是课代表了。对!课代表!安然!可她明明喜欢的是苏羡,那这赵唯一又是如何解释?

  温远脑子乱了,方老师及时用一句话唤回了她的注意力:“行了,把你家长叫过来,我跟他谈谈。还有两年就高考了,心思还全放在这些地方,现在的学生……”

  老肥兀自嘀嘀咕咕着,可温远却顾不上听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叫家长”三个字给转走了。

  叫家长?!温远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虽然温远一直不算个优等生,但她确实是一个不用老师多费心的学生。换句话说,就是比较安分。温远很少惹事,一来性格使然,二来家教森严。昨晚乔雨芬还对她耳提面命的,试问她怎么能做出出格的事?

  没想到,这回因为这么一封破信,她竟然要被叫家长?

  而且许是老天觉得她还不够惨,傍晚放学回家,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从大厅里传来的谈笑声。温远站在原地猛地一惊,难道是爸爸回来了?

  温远的父亲温行礼是温恪的长子,名校毕业,现在外交部工作,一年能有半年不在家。温远也习惯了他常年在外,如今在这个叫家长的节骨眼上父亲回来了,竟有些不知所措。幸好乔雨芬看见了她,招呼她过去:“温远,站在那里干什么呢?”

  温远整整衣服,走到温行礼跟前,低眉顺眼地喊了一声:“爸爸。”

  “回来了?”温行礼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被宽大的校服包住的她,眉头首先就是一皱,“看看你的校服,你们学校的学生都这样穿?”

  温远低头蹭了蹭脚尖,没说话。倒是乔雨芬为她解的围,“是她太瘦了,说起来也奇怪,姑娘饭量不小,可怎么就长不胖呢。”

  “那就带她去医院看看,不能老让她这么瘦下去。”

  “知道了。”乔雨芬笑着答应,将一个盒子递给了温远,“这是你爸爸给你带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温远磨蹭了一下,接了过来。是一件缀着蕾丝边的公主裙,领口处围了一圈细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温远握在手里,表情却没有收到礼物时的喜悦。温行礼看着她,不由得问:“不喜欢?”

  他不常给女孩子买礼物,那时坐车经过一家商店门口,偶然间看到这条裙子不错,便吩咐秘书给买了下来。温远今天在学校里挨了训,脑子有些迟钝,看到温行礼的表情才反应过来,她抓抓后脑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没有,很漂亮呢。”

  温行礼这才放松了神情,随后又问了问她近期的学习状况,温远答得有些忐忑,但所幸温行礼还算满意,便放她上楼了。

  回到房间,温远把裙子挂到墙上就盯着她发呆。

  裙子很漂亮,那一圈细钻反射过来的光照的她眼睛都疼了。只是看着这条裙子,温远的神情有些惆怅。父亲大概是忘了,她不穿裙子的。这么华丽的衣服,从不适合她。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回过神,温远小小安慰自己一句,把衣服塞进了衣柜里,连同之前那些所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晚饭是全家在一起吃的。爷爷和父亲都在场,连一向爱跟温远斗嘴的温祁此刻都是一副安静温顺的模样。乔雨芬是最后落座的,一边帮老爷子布菜一边说:“刚行之打过来电话,说晚上还有一个会要开,过不来。”

  “哼,开会开会。他比国家领导人还忙他!”

  “不能这么说。”温行礼笑着哄老爷子,“现在经济形势正不好,行之又是干这一行的,自然要忙一些。”

  “我看他是钻钱眼里了!”老爷子犹是生气。“正经事不操心。”

  这回温行礼没插话了,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温家每个人都知道老爷子说的正经事是什么事,温行之已经二十九岁,可依旧单身。老爷子催他结婚催了好几次,都被他敷衍了回来,到最后索性直接逼婚。结果,就造成了现在一副局面,温行之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老爷子也无可奈何了。

  有一天温远还听见老爷子悄悄地问父亲:“你说,行之他心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否则怎么到现在我一提女的他就不耐烦呢?”

  温行礼失笑,“他那方面正常的很,是您老催的太紧。行之本来性子就冷,说不定让您这么一弄,还真就能弄出来什么毛病。”

  于是,老爷子也不敢催了。

  温远有一点特别佩服温行之,那就是他不愿意做什么事的时候,没人敢逼他去做。哪怕是爷爷都不行。

  “想什么呢?菜都要凉了。”温祁难得地用哥哥的态度对她表示关心。

  温远哦了一声,夹起碗里的菜往嘴里塞,差点噎住。

  乔雨芬失笑地拍拍她的后背,“这孩子,吃饭的时候还能走神!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在学校惹什么祸了?”

  温远听了立刻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过度的紧张,引得爷爷和父亲都向她看来。温远只好讪讪道:“就是,最近学习太累了点。”

  “注意身体。” 父亲淡声嘱咐道。

  温远乖乖地应了一声。

  父亲一回来,温远就更加惆怅了。这意味着她不能在父亲和爷爷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请母亲去学校了。想到这点温远就觉得烦躁不堪,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盘算着请谁去见方老师。脑海里走马灯似地排除了一个又一个,温远的眼睛忽然一亮。

  

  T市的GP分部里,此刻正灯火通明。

  最近英国有一家基金公司正在以发盘价疯狂地抛售一些国家债券,一些银行见利有些蠢蠢欲动,正在考虑出手购进。GP作为英国一大重要的私人银行,对业内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有些耳闻,不过目前为止,还只是冷眼旁观而已。

  温行之的电话快被人打爆了,他关了手机,又吩咐助理过滤掉相关来电,坐在办公室里,喝下一杯水。

  他昨天刚刚从伦敦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就开始应付这些从世界各地打过来的电话。由此可见,资本的魅力,并不容人小觑。

  喝光一杯清水,温行之闭目靠进椅子里准备休息时,忽然听见抽屉里传来的嗡嗡声,是他的私人手机在响。温行之顿了下,将手机取了出来。号码显示是从家里打过来的,想必又是老爷子知道他不回去,打过来问罪的。

  微一挑眉头,他按下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有些沉默,等了几秒,才有一道软糯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叔,是我,温远。”

  接到温远的电话,温行之稍有些意外,静了一瞬才开口:“有事?”

  那道柔软的声音继续说道:“小叔,您最近有空吗?”

  “怎么?”

  “您还记得上次送我回家的时候给了我张名片吗?您说,上面有您的私人号码” “嗯,我是这么说的。”他的声音淡淡的,让温远没了开口的勇气。两厢僵持了大约十几秒,最终还是温行之打破了沉默:“那你现在给我打电话,是有事?”

  “是有一点点。”

  尽管温远说的很含蓄,可温行之也明白,若非不是遇到不能解决的事,她定然是不会来找自己。倒也是个聪明孩子,知道他给她那种名片的用意。温行之重新靠回椅子里,姿态闲适地问:“什么事?”

  “叫,叫家长。”

  “什么时候?”

  “周一。” 这是班主任老方规定的最后期限。

  “什么原因?”

  “……”

  这个问题让温远犹豫了一下。也就是在她迟疑的当口,温行之明白了这个原因是难以启齿的,于是他说:“那好,周五中午。

  “嗯?”

  “在校门口等我,我们见一面。”

  “见一面?!”

  这三个字终于成功让电话那头的温远傻了眼,当面谈这种事,那她怎么说得出口?

  “不方便?”

  偏偏温行之这三个字问得格外有力度,温远只得硬着头皮说:“没,没有。”

  “那就先这样。”

  温行之率先挂断了电话,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一串电话号码,他忽然勾了勾唇角。

  叫家长?倒是有意思。

  

  给温行之打过电话之后,温远隐约有种不真实感。她用这种理由请他来学校,分明是把他当最后一棵救命稻草,没想到他还真答应了?还要当面谈?温远的心情颇有些复杂。不过既然有求于人,还是要按照他的要求做。

  周五中午,温远背着书包匆忙地跑到了校门口,在停在校门口的一群车子里找遍了也没发现温行之那辆黑色的宾利座驾,翻出手机拨了一下,结果他挂掉之后发过来一条短信:“开会,晚点到。学校附近找个地方等我。”

  看着这条短信,温远同学长吁一口气。因为全市要利用周末时间进行会考工作,所以他们上午早早的就放学了。不过因为会考要占用他们教室做考场,温远不幸地被班主任方老师留下来布置考场。

  这是方老师独特的教育方式,你犯了错,就要有接受“劳改”的心里准备。一同留下来的还有一个女生,据说是上课时看小说被逮住了。两个女生相对无语凝噎,只有认命地开始布置考场。等到打扫结束已经十二点半了,温远二话不说扔下扫把就往校门口跑。幸好他还没来。

  合上手机盖,温远左右张望了一下,决定去距离学校两百米的一家奶茶店等他。B市这几天的天气有些多变,温远走进奶茶店没多久,就听见外面轰隆一声响起了雷,顷刻间,大雨便瓢泼而至。

  来发短信给温行之报告自己的地理位置后,温远颇为庆幸地点了一杯奶茶,小口小口地嘬着,等到奶茶里的珍珠都被她一个一个嚼进肚里去了的时候,温行之还没到。

  温远感到有些无聊,便取出练习册准备温习功课,不料同时翻出了另外一本书。封面看着有些陌生,温远翻开一看,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这本书不是她的,怕是刚刚走得急把东西跟另外一位一起留下来打扫卫生的女同学拿混了。

  又翻了几页,温远的脸更红了。她终于明白那个女同学为什么会被方老师留下了,她手里这本根本就是小黄书嘛!温远老古板地摇摇头,手指却控制不住地继续往下翻了,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有一道身影悄悄地向她走来。

  等她终于看到最脸红心跳的部分的时候,温远啪地一下合上书:“不看了不看了,不能再看了!”

  温远拼命的用手给自己扇风。

  “看的什么?”

  温远立刻捂住书,嚯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睁大眼睛看着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的人。待她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简直有种就地挖坑埋了自己的冲动——是温行之!

  “小,小叔。您来了?” 温远有些磕巴地跟他打着招呼

  温行之瞧了眼她那红透的脸颊,直接拿过被她捂的紧紧的书,放在手里一页一页地翻阅着。温远微抬头,看着他的动作,也顾不得感叹他的手指有多修长多好看了,脑子里只有三个大字:完蛋了

  单看这花里胡哨的书名温行之就知道这大体是一本什么性质的书了,可他依旧坚持翻了三页,三页过后,他合上书,看着温远,开口道:“先坐下。”

  忐忑了半天就等着头顶上的刀落下,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这么两个字,一时间温远有些不敢相信。直到看见温行之在刚刚她坐的位置对面落座,才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服务生掐着时间走了过来。

  从温行之一进来她就注意到他了。这家奶茶店临近高中,平时光顾的都是一拨又一拨的高中生。好不容易走进来了一个成年男人,身材削瘦挺拔,容貌儒雅英俊,怎能不吸引人眼球?

  她将单子往温行之面前一放:“先生您要点什么?”

  声音温柔到温远都感到有些不适应了,而温行之依旧面色不改地用清冷的声音回答道:“两杯温水。”

  服务生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勉力地维持着嘴角的微笑说:“请稍等。”

  温水很快端了上来,温远低着头,靠听力分辨对面那人的一举一动。只听他喝得一口水,放下水杯,敲了敲桌子。不得已,温远唯有抬起头。

  “说吧,是怎么回事。”

  他平静地问着,温远却忽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我,我可以不说吗?”

  温行之看着她的小动作,也没说话,视线就直直落在桌子上摊开的那本小说上。温远更加不自在了,咬了咬唇,终于还是老实交代。

  温行之一直默默地听着,面上虽看不出情绪起伏,但心里却是对温远又多了几分认识。叫家长倒也算了,没想到理由还竟然是——早恋。

  抬眼看了看温远低垂着的脑袋,他问道:“信是不是你写的?”

  “当然不是!”温远激动地否认,“我跟唯一只是朋友。”

  温行之似是信了她的说辞,转而问:“那你可知是谁写的?”

  “知道,倒是知道——”温远有些苦恼,“但我没有证据,所以没法向老肥证明我的清白。”

  “老肥是谁?”

  说溜了嘴的温远有些尴尬地低声嗫嚅:“是,是我的班主任。”

  上学期间,学生的一大乐趣之一就是给老师起外号。虽然这些外号都是同学们之间内部流传的,但大多数老师也都清楚,不过就是不点破而已。温远的班主任实则姓方,但因为体型过于肥胖,性格过于暴戾,同学们就赠了一个外号:老肥。

  温行之也没过多追究,沉吟了片刻,点点桌子说:“好了,收拾你的东西,我们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书店。”

  书店?温远茫然了。

  温行之带她去的是距离十一中最近的那家书店。温远小步跟在后头,看着他步伐稳健地拐了几道弯,最后停在了一个专柜前面。抬头一看,竟然是社会学以及心理学类的图书。

  温远脸色微窘,她看向温行之。刚才只顾低头走着,不知何时他已经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搭在了臂弯,里面只穿了一件浅色法式衬衣,衬得整个人都修长挺拔起来。温远盯着他那一丝不苟的装扮,一时间有些愣怔。

  温行之扫了她一眼,“看我做什么?选书。”

  温远回神,捂着有些发烫的脸,小声说道:“小叔,我们今天说的不是叫家长的事么,来书店做什么?。”

  “见家长是你老师的事,至于你——” 温行之随手抽了一本书递到她的手中,“也有你要做的事。”

  “我?”温远一愣

  “你现在处于一个敏感的年纪。”他一边翻阅着一本书一边说道,并且刻意压低了声音,“对很多事情好奇却又不解,多读一些书,可以避免你犯错误。”

  这是他今天中午对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可温远却郁闷了:“小叔,那封情书不是我写的。”

  “我对谁写的不感兴趣,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些道理”温行之看都没看她,只轻描淡写地说:“若你能明白你这个年纪对异性产生的好感只能称之为精神冲动,做不得准的话,那早恋也就算不得什么大问题了。”

  竟是这个意思。

  温远低头翻了几页手中的书,忍不住又问他一个问题:“那什么时候产生的好感才不算冲动?”

  “二十五岁罢。”温行之说,随手又递给她一本书,“好好学习,二十五岁以后再来考虑个人问题。”

  温远:“……”

  选好了书,温行之带着温远就近吃过午饭才送她回了家。

  整个过程温远都有些拘束,生怕自己有哪一点做的不好惹他不高兴,吃饭的时候连最不喜欢吃的胡萝卜丁都不敢往外挑了,只因为她那样做的时候温行之抬头瞧了她一眼,莫名的便有些怕了。倒也不是惧他这个人,而是他身上自有的那种不敢让人轻易冒犯的气场。这类人,除了爷爷温恪之外,温远唯一接触过的,就只有他了。

  车子安稳地停在了大院门口,因为下午还有工作要忙温行之并没有动,只是在温远下车的时候叫住了她,交代道:“周一下午放了学在校门口等我。”

  去了趟书店,温远几乎已经忘了叫家长的事,此刻听他提起,反应了下,才低低哦了一声。

  温行之不由得多看她一眼。瘦小的身材被过分宽大的校服映衬得更加伶仃,浓密的黑发下是一张透红的鹅蛋小脸,那双琥珀棕的眼睛正在无辜地盯着他看。若不是这次叫家长和之前在酒吧的“偶遇”,他真要觉得这姑娘是个百分百的乖孩子了。

  “小叔,您还有事吗?”温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没事了,进去罢。”

  滑上车窗,温行之开着车子离开了。站在原地的温远也终于松了一口大气,虽然她隐隐觉得,这次她这不像是在解决问题,倒像是在——自找麻烦。

  

  被方老师请家长这件事,温远虽然努力瞒过了家里人,却还是瞒不过赵唯一和苏羡。这两个人这几天一直在打比赛,几乎不怎么出现在课堂上。因为两人绝佳的战绩,方老师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温远这几天没怎么跟他们说过话,一是因为见不到人,二是因为要躲开班主任。鉴于温远死不承认那封信是出自她手,方老师已经盯了她好几天了,而且除了她之外,方老师私下里还找过赵唯一。

  赵唯一生性是粗性子,自然是不拿这当回事,正打算比赛结束之后当面嘲笑嘲笑温远时,苏羡知道了这件事。他跟赵唯一是不太一样的,所以周一一到学校就把温远叫了出来,问她:“方老师为难你了?”

  温远怔了下:“什么?”

  “就是那封情书。”一向以如沐春风的温柔著称的苏羡脸上难得露出了焦急的表情,“老方怎么处理的?说是请家长?”

  “你都知道啦?”温远既意外又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反正我又没做亏心事。”

  “说的这么简单,你不是一向最怕这个了?”苏羡恢复了惯常的镇定,“那封信真不是你写的?”

  “我才没那么笨呢。”温远丝毫不给赵唯一留面子,否认地很干脆。

  苏羡微微地笑了笑,继而又蹙眉:“那到底是谁陷害的你?”这个问题温远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之前她从不过问班里的事,后来向同学打听了才知道,班里每期的黑板报都是安然负责的,她写的一手好字,尤擅临摹。虽然她的字不怎么漂亮,但安然若想模仿,倒也不是没办法。再加上她英语课代表的身份,温远不想怀疑她都难。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会告诉苏羡,女孩子之间的勾心斗角大半都是跟男孩子有关,安然这么做,多半是因为苏羡,想借此挑拨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想通了的温远有些委屈,她跟苏羡明明是哥们,怎么看在别人眼里,反倒成了暧昧?

  温远叹一口气,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苏羡的肩膀:“算了,不重要了。反正下午我家长就会过来,事情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温远发誓这话绝不是敷衍,因为今天是周一,方老师规定的见家长的最后期限。

  忐忑不安地挨到下午放学,温远就早早地就等在了校门口。这次温行之倒没有迟到,六点钟准时到达,把车停在距离学校一百米远的地方,然后步行至校门口。温远老远就看见了他挺拔修长的身影,堪称丰姿绰约。而温行之也瞧见了她,只见这姑娘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校服,耷拉着脑袋,站在树下,像是霜打的茄子。

  温远不知自己在温行之心目中是那么个形象,见他走过来,忙讨巧地跟他打着招呼:“小叔。”

  温行之淡淡地嗯了一声。他发现,这姑娘虽然十七岁了,可个头仍不算太高,站在马路伢子上才到他的下颚。

  “温远”他低头看着她,“你们学校的校服,就没有适合你的号吗?”

  温远被他问得有些窘,她低头拽了拽自己的衣服,嗫嚅道:“高一有,高二的时候就没了。”

  他们学校每一个年级的校服都不一样,高一的时候那校服温远穿着还勉强合身。到了高二,普遍大了一些,温远穿上就显大了。温行之也算是从B市的高中走过来的,对这一情况多少还算了解。他又看了她一眼,才说:“行了,带我去见你们班主任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校门,此时距离放学有一会儿了,学校里的人该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不过但凡有几个走得晚的,看见他们两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尤其是女同学。

  温行之一开始并未察觉,就算是知道了也会走得很泰然自若。而温远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隐隐有一种被众人围观的感觉。叫家长这种事,需要这么高调么?温远咬咬牙,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温行之被她这突来的小脾气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可待他看见周围向他投来注视目光的人,也大概明白了。眉头稍稍一挑,长腿一迈,便不慌不忙跟上了温远。

  老肥,即方老师,正在办公室里等着温行之的到来。刚出去打了一杯水,就看见温远带着一个人急冲冲地往办公室来。她正想端起老师的架子训她做事毛毛躁躁,可视线一转看见她身后跟着的人,原本恶狠狠的面部肌肉忽然舒展开来。看着来人,方老师端出一个微笑来。

  “这是,温远的家长吧。”

  她看着温行之,伸出手来。

  温行之淡淡一笑,握住了她的手:“您好,方老师。”

  握手间,方老师上下打量着温行之,问道:“你是温远的——?”

  “他是我小叔。”温远抢着说道,“我爸妈比较忙,所以就让我小叔来了。”

  当着温行之的面撒谎,温远多少有些不适应。话说到后半句,声音便弱下去了。好在温行之只是瞧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方老师是决计看不出端倪的。虽然学生们叫她老肥,但她其实一点都不老。现年二十七岁,还是未婚,所以猛一看到温行之,竟稍稍有些不淡定。好在她心理素质极佳,短时间内稳住了心神:“哦,那咱们进去谈吧。”

  温行之点点头,回头看了温远一眼,对她说:“在外面等着我。”

  诶?温远被他说得登时就停住了脚步,乖乖地等在了办公室外。方老师也因为他的话面部表情发生了迅速的变化,最终定格在了微笑,笑里含怯地进了办公室,并请温行之入座。

  温行之也未推拒,坐下之后首先便说:“抱歉,耽误方老师的时间了。”

  “没有没有。”方老师摆摆手,又略略含羞地说道,“接待家长也是我们的工作任务之一,哪里算是耽误。”

  温行之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后,说:“我听温远说,这次是因为早恋问题?”

  “啊,确实是有这么个事。”方老师像是刚想起来,从抽屉里取出那封情书,递给了温行之,“要说这事并不算大,但现在温远已经高二了,还有不到两年就要高考了,她的学习成绩算是中等,如果不能把心思全部用在学习上,要想考一个差不多的大学恐怕有些难度。”

  温行之没说话,展开那封有些皱巴巴的情书,一目十行地看了下来。看完之后,他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方老师,我想知道,您是怎么发现这封信的?”

  “是在温远的作业本里。”

  “这个作业本是温远直接交给您的还是另有人经手?”

  “这个……”方老师有些迟疑。

  “温远说她对这封情书并不知情。”温行之笑了笑,直视着方老师说,“有些事您可能不清楚,我们家的孩子,优秀也好,普通也罢,最根本的一点是要诚实。所以我想,温远她并没有撒谎。”

  “这个我倒是知道。”方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可这字体看着是温远的……”

  “字体这个怕也做不得准,温远的字虽然潦草,但要模仿,也不是不可以的。”

  “模仿?”方老师蹙了蹙眉,顿时觉得此事有些复杂。她一拍桌子,说道:“那这事我倒要好好查查了,查出来一定严惩不贷。”

  温行之稍一思忖,说:“严惩就不必了。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是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因为这个影响到两个孩子的学习。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罪不可赦的大事。”

  方老师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片刻之后,分外难为情地笑了,“真不好意思,事情还没搞清楚就贸然把家长给叫过来了!”想了想又说,“不过温远这孩子,平时跟赵唯一走得也挺近,我一看这情书,也没多想,就直接——”

  “无妨。”温行之丝毫也不介怀地笑了笑,“在学校,她还是需要方老师多多管教的。”

  于是,让温远同学纠结许久的双方会谈,就在这样友好和平的气氛下结束了。温远正在外面踌躇不已,看见办公室门打开,连忙跑了过去。

  “跟老师说再见。”

  温行之嘱咐道,温远只好硬着头皮,向老方说了一声再见。而她则笑眯眯地应了一声,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和善。温远觉得难以置信,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温行之身后,走出校门口,见周围没什么人才问道:“小叔,老——方老师她怎么说呀?”

  “没说什么。”

  温远被这答案噎了一下,待要开口再问的时候,温行之忽然叫了她的名字:“温远。”

  “嗯?”

  “回去记得练字。”

  “诶?为什么?”

  “因为——”他扶住车门,回过头对她说,“太难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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