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有一些证据,证明你背后似乎还是有人,也就是说是有人买凶杀了我父母,是这样吗?”探视时间并不长,我没有办法迂回,我也不会迂回,“我只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父母是谁,我没有杀你的父母,我只是把那个欠我钱的人的车撞进了海里——”他已经淡然,似乎他早就预料到会有人要来质问他这些事情。
“你知道,我们并没有谅解!”我终于祭出了我的杀手锏。
“你什么意思?”
“你的缓刑是因为有了家属的谅解才生效的,但是我的那份谅解书,并不是我的亲手签字的,也就是说,我随时可以推翻,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因为父母死后很多事情我都无法处理,所以这些事情都是景教授带我办的,我也全权委托了他,事实上,这在法律上是生效的,只是他未必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些紧张起来,小声靠近我问道,可是过了一会又安静了下来,“我早被折磨够了,早死早超脱。”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五百万?这个数目未免太小了点。”
“他们并没有授意我杀人,人是我杀的,他们肯出钱帮我争取减刑,我应该感谢他们,而不是去乱咬。”他叹了口气,又坐回椅子上,瘫在了上面。
“那他们为什么要给你钱?”
“也许是出于愧疚吧!”
于是,我听到了一个跟林枫给我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版本,二叔破产,项目停建,王启志垫付的近千万的款项无处着手,后来接手的是枫林集团,于是他找到了林枫,寻找解决的办法,没想到被无情的赶了出来,林枫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二叔的身上,王启志走投无路,便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二叔身上,那天正好我们一家出游,他以为二叔是要跑路,便一直开着工程车尾随其后,之后便有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这个故事似乎是合情合理,可是到底是什么促使他会在二叔破产之后那么久才出手呢,如果是一般的讨债的,不是会当时就上门吗?
“我根本就找不到你二叔住在什么地方,事情一发生,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就没办法找到他。”二叔最后住的房子是我外公在解放前的一处寓所,属于旧城改造的范畴,虽然当年却是无比的气派,却依旧无法挡住城市发展的侵蚀,二叔住在那里,没有人会想到,甚至可能都没有人知道那栋房子里住了人,因为据说自从外公在我出生之前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去过那个地方。
“后来你是怎么找到的?”
“就是照片上这个女人,她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去等着,谁知我一过去就看到你们一家大大小小的要开车跑路,所以就开了车一路追了过去。”
Katherine为什么要给他地址?她又是如何知道那个地址的?林枫那天跟她起了争执,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跟这个有关吗?
“也是她给你钱的?”
“是的。”
“如果你判了死刑,立即执行,不是这一切就都完结了吗,她为什么又要给你钱救你呢?”
“我不知道,或许他们外国人想法不一样。”
我跌跌撞撞的出了会客室,小信在外面接着,“怎么样?他跟你说什么?”
我没有回答,这个人的话可信度到底有多高,可是他有什么理由骗我,那这件事最终还是跟林枫有扯不断的关系,这后面他到底充当了如何的一个角色?
我脑子想破了也想不出个答案来,或许时间久了,会有答案的吧。
“接下来去哪儿?”小信坐在驾驶座上,我现在这个样子的确不适合开车。
“我觉得有个人或许知道一些事情。”
“谁?”
“二叔以前的包工头,老张,或许他能知道一些什么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慕雪那次在宴会上带来的那个人,可是二叔破产了,他却发达了,他说的话会可靠吗?
看来需要回到公司,我知道公司的公关部里,我几乎可以找到所有同行的电话号码,林枫的公关部有着庞大的数据系统。
等到我拨通张叔叔的电话的时候,他几乎没问是什么事情就非常爽快的答应了,态度之干脆,到是大出我的意料。
当我出现在春竹茶艺坊的门口的时候,许多的往事又一次涌上心头,其实以往种种,我早就忘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慕雪母亲似乎,这一切又像活着一般重新回到我的眼前。
这里不大,装修也不算很新,却是雅静,二叔从小就喜欢带着我们到这里喝茶,他说无论顺境还是逆境,茶的苦中带甘的味道总是能让他保持清醒。
我到的时候,张叔似乎已经坐了一会了,壶里的铁观音颜色也已经淡了,“重新沏一壶,我记得慕蓉你小时候就喜欢喝铁观音,现在还喜欢?”
我阻止了小姐,亲手接过茶壶,动手将茶叶放进温好的壶里,重新开始一遍那繁琐的洗茶,沏茶的流程。
“这泡茶,还是二叔手把手教我的呢。”我笑着端给他一杯茶。
“是啊,我是个粗人,以前根本就不懂这些,都是你二叔一手一脚给教出来的,要没有他,也没有我的今天,或许我到现在都还是一个批发蔬菜的小贩,哪能像现在这样,到处买地起高楼呢。”张叔接过茶杯,并没有像普通饮茶那样先观其色,再闻其香,而是像饮酒一样,一干而尽。
“现在感觉怎么样?”
“慕蓉你知道吗,做甲方颐指气使,可比做乙方舒服多了,只可惜啊,你张叔没本事,没干个几年,还是得自己做乙方,受甲方的气。”
“风水轮流转,哪能一番风顺,你看林枫在我们市里是呼风唤雨,可到了海外市场,不照样要受甲方的气,钱一点点的赚,饭也得一口一口的吃啊。”
“还是你豁达,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当年该多跟着你二叔,你爸爸多读点书,唉,如今却是不能了哦。”
提到父亲,我只能沉默了,一种很古怪的气氛在我们之间蔓延,我不说话,张叔自然也不多说,只不停的喝着茶,喝完一杯我马上又给续上,最后张叔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慕蓉啊,你张叔是个粗人,可也经不起你这一杯一杯的灌啊,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别把张叔的肾病给灌出来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走神了,赶紧站开让张叔离开。
等到他洗完手回来,我们的谈话才正式进入了正题。
“张叔,我那次在国外碰到一个人,想来你也认识的。”
“哦,谁啊?”他擦着手,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那个以前在我们家学中文的阿拉伯王子。”
“这倒真是缘分,这么远也能碰上,当初他可是帮了我们大忙,要不是他,你二叔也不可能踏足地产界,又有了后来的规模。”
“可是他告诉我,我二叔后来的破产却有些蹊跷。”
此话一出,他突然不说话了,又顺手端起一杯茶,却又迟迟不往嘴边送。
“张叔,您还渴啊?”我的一句话似乎打断了他的思维,他又放下了杯子。
“慕蓉,你们堂姊妹三个,张叔我从小就觉得你最聪明,所以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有人觉得蹊跷,只怕也只有你——”他把茶杯又放下了,半坐在沙发上看着我,说的是夸我的话,眼睛里却尽是防备。
“张叔客气,您老说您是粗人,可是我看您比我二叔聪明,您看,您功成身退,如今也是混得风生水起,我二叔却是身败名裂,最后葬身大海,这祸福之间可是高下立见了。”我也不再斟茶,自己靠着座位,端起一杯茶,慢慢的品着。这极品铁观音就是香,闻来一股浓郁的兰花香,沁人心脾,这喝到嘴里,甜润中带着丝丝苦涩,苦尽了,又回味出一股甜。
“我早料到会有人来问的,或许是你,或许是慕彤,或许是锦绣,我等了那么多年,没想到,你现在才找上门来,我本以为事情就那么过去了,整整十年了。”他摇了摇头,又瘪了下嘴,再次让自己的身体陷进沙发里。
原来,当初正是二叔意气风发的时候,借助老易的支持,在商场上所向披靡,接连拿下了好几个地产项目,隐隐有跻身地产界前几强之势。也正是那个时候,二叔买下了现在慕雪所住的那栋房子,有了自己的会所,来往穿梭于各界名流之间。
“那个时候,公司的资金非常的充足,市政府正好要拍卖环岛地块,一家国外的大公司提出要跟你二叔合作,共同开发,正好那个项目的资金需求量特别的大,你二叔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参与竞拍,有了这家公司的支持,他就更加意气风发了。”
后来的事情都发展的非常的顺利,可是突然有一天,那家公司却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