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处寻找纸巾,却猛地抬头看到一双紧张的眼睛,他见到我,先是一愣,转而抓住身边的人赶紧抽身离去。我先是一愣,这个人我并不认识啊,他怎么好像很怕我一样。
“慕蓉,看什么呢,喏,你的鞋,拿着!”朱夫人跟我并肩站着,也顺着我的眼光看去,我回头看到她的脸上,那个表情,我突然明白了,那个身影,是朱先生,旁边那个人,分明就是那天那位红衣模特。
“朱夫人,我突然不想买东西了,干脆我们收拾收拾,今天下午休息一下,明天就去澳门玩一整天,然后就回去吧,我想孩子了。”朱夫人难道也见到了朱先生,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非常镇定,还是她早就心知肚明。
“把东西拿回去,我们去迪斯尼!”我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想想也好,我多年没有玩过这样的东西了,秦小姐也是兴奋的同意了,吃过午饭,也没有休息,我们就向游乐场进发了。
我从来没想到年近五十的朱夫人会有这样的爱好,我因为孩子,对于小孩子的东西特别感兴趣,不停的照相,买纪念品,朱夫人却老是捡着惊险的游戏玩,我推说不舒服并不陪着,我和秦小姐就看着她一个人从过山车到海盗船,只看得人头晕。
“朱夫人年纪不小了,还玩这个也太不爱惜自己了吧!”我咬着冰激凌看着那高高的过山车,看着都眼晕。
“这就是他维持婚姻幸福的法宝,不靠着这些发泄一下,她如何可以保证自己宽阔的胸怀,所以我打死不结婚,这个圈子里的爱情,简直让人作呕。”我有些惊慌的看着秦小姐,难道,这里真像传说中的肮脏不堪?
澳门的赌场,装修得金碧辉煌,可是却让我感觉浑身的不自在,这个大门就像是一只狮子的嘴一样在吞噬着人性和财富,朱夫人已经在梭哈场上连着梭哈了十几把了,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她却浑然不觉,我只得借尿遁出来,不想要继续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房间。
就在老虎机的面前,我又看到朱先生和那个女子的身影,她好像赢了钱,笑得呼天抢地的,朱先生高兴的在帮她接掉下来的硬币。
我呆呆的看着他们高兴的抱在一起,笑在一起,不停的以亲吻庆祝着自己的运气,却想着刚刚喝着马提尼,不停梭哈的朱夫人,想着在万人面前永远保持微笑和恩爱的这对夫妻,这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
“这就是上流社会!”朱夫人在我身后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
“朱夫人,”我有些唯唯诺诺的,仿佛被人捉奸在床的是我,“你怎么出来了,赢了多少?”我心里清楚,她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赢。
“输了五百万!”她轻描淡写的说到,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老虎机前那对庆祝胜利的男女。
五百万,在我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挣到的数目,她却轻轻松松的三个小时就输光了,还输得那么轻松,仿佛她本来就是该来输钱的。
“你看到他们了?”他似乎对于这个数目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故作轻松的看着那对欢快的男女。
“您不生气吗?”我以为她会冲上去揍他们一对,或者怎么样,谁知,他却连表情都懒得多做一个。
“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生气,吵过闹过,就是没动过手,我找过私家侦探跟踪过,可是拿到证据,我却没有了离婚的勇气,所以就这么一年年的过,孩子也大了,都有自己的家,他身边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换,但是他在大的场合还是只有我一个妻子,他几乎每天都回家,还要什么呢?有钱,有势,也算是有爱吧!他从不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而且对我那份尊重,家里的钱财也任我处置,还要什么呢,女人不就是要这个吗?”
朱夫人的一番话,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女人要的就是这个?我怅然的看着对面的人,难道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这样,还是天下男人都这样?
“慕蓉,这个圈子里的人为了面子,为了利益,什么不能忍,不到万不得已,谁肯放弃好好的一个家庭,你要知道,第三者并不是一个家庭最大的敌人,不到管到什么地方,一个妻子一定要站在自己丈夫这一般,这才是家族强大的秘诀。你自己才是自己家庭最大的敌人。”
这一套理论我第一次听说,难道被人背叛的人却是破坏自己家庭的凶手?
“哪个男人年轻时候不是馋嘴猫似的,只要他最终肯回家,为了家庭,女人就得忍,为了在外面的脸面,女人就得忍,你要知道,他是什么社会地位,你是什么地位,如果离开他,你有可能一无所有,还有你的孩子可能永远都抬不起头来,还有双方的家庭••••••”
“什么?可是女人的尊严怎么办?”
“这个圈子里,男人在外面哪个不是花天酒地的,逢场作戏而已,你没办法,也不可能一个个的去计较,再说了,去计较,只会让自己难受,你还是改变不了现实,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怀着对你的愧疚,自然会对你很好的。你为了尊严去离了婚,到头来,所有人都会说你不对,骂你傻,好端端的一个家被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给拆了,不值当——真的,慕蓉,不值得。等到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甚至更大,你才知道,一个丈夫一个家对女人有多么重要,只要他守在你身边,只要他回来吃饭,就比一切都好,我看到过那些离了婚一个人过的女人,你不知道,老了之后有多凄惨。其实你只要忍住了一口气,到头来再回头看看,你就会觉得年轻时候的想法有多荒唐,他们现在都是我这样的想法——”
我一直以为朱夫人的优雅是他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所培养出来的,可是没想到,这后面有那么多的隐忍和无奈,难道女人就该是这样的一个下场,被男人背叛了,就连控诉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吗?
“我才嫁人的时候,我母亲就是这样嘱咐我的,你的男人在外面乱来,那你就得更要守住这个家——”
“家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容不得一丝明察秋毫,只有懂得包容,包容他们偶尔的分心,他们的幼稚和不负责任,你才能守住你的幸福,你才能得到你丈夫的尊重,儿女的谅解——”我突然觉得脸上凉凉的,女人就该过这样的日子?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知道了这些道理,慕蓉,你是受过多大的苦啊?”秦小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里面似乎也是满含着悲楚。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是林枫求婚的时候告诉我的,他说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体会出幸福的滋味,要我记住,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是爱我的,这就足够了。可是真的就足够了吗?”
“能守住大房的位子,能名正言顺分他一半的财产,不就足够了吗?”朱夫人满脸的讽刺的笑,揽过我的腰,“走吧,我们明天回去了。”
再一次躺在林枫的怀里,我莫名其妙的感觉特别的温暖,第二天天亮了很久,我也不愿意放他离去,“你怎么了?”他有些不耐烦的盯着我,一心想着还要去上班呢。
“没有,我只是想你,或许以后我们都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了。”我帮他穿好身上的衣服,依旧依依不舍的从背后抱着他。
“慕蓉,”他对我正色到,“我说过很对你好一辈子,就是一辈子,你不要没事胡思乱想的,这样可不好。”
我淡然的笑笑,那段爱情一开始不是美好的,可是真正能有善终的却又有几对,特别是这些建立在金钱和美貌基础上的婚姻,失去这些基础之后,还能剩下什么?
终于还是放他走了,我打开网络,跟远在美国的二婶连网。
“慕蓉,孩子现在还好吗?”二婶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温柔,她的容貌还是那么的动人,她的气度还是那么雍容,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她脸上有一种悲寂,是那种永远都挥之不去的孤独。
“她很好,二婶,我还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了,傻孩子,在我心里你跟慕彤一样,都是我的孩子,我看你好像有心事,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什么,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跟二叔离婚,你后悔过吗?”
“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只是想问问。”
“我后悔过!”听到这个答案我突然有种释然的感觉。“可是慕蓉,我有不得已的原因,我不是那么狠心丢下慕彤不管的,你不要怨恨我好吗?”
“不,二婶,我并不是怨恨你,只是我最近碰到了慕雪,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我一方面觉得应该怨恨她,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是留在我身边唯一的有血缘的亲人,我不知道,不知道该爱她还是恨她,我很难受。”
“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吧,你二叔已经去世了,那么这些仇怨也就该随风去了,你们这一代毕竟是无辜的,我们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你们。就连慕彤都已经放下了,慕蓉,你也应该轻装上路,把重心放在孩子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