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就这么躺着,看着那个红点不停的一闪一灭,我怀孕八九个月,终于还是难受的忍不住了,“枫,你怎么了?”我的声音沙哑,一开口我自己都惊到了。
那个红点匆匆的在窗台上消失了,一股浓重的烟味出现在我身边,“怎么了,你声音怎么这样,哪里不舒服吗?”
“咳,”我重重的咳了两下,还是无法去处喉咙里浓重的阻塞感,“我要喝水!”又是一阵沙哑的声音。
灯开了,林枫急匆匆的下楼,又急匆匆的端着一杯水跑进房间,“喝吧!”他温柔的把我扶起来,靠在枕头上,“哎呀,那边不是有水吗?”
我指着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杯水,陈妈每天睡前都会给我倒一杯水放在床边,为的就是怕我半夜起来想喝水。
他尴尬的抿了抿嘴,“水凉了,我下楼不是帮你换一杯嘛,里面放了点梅子,现在好多了吧?”
他轻轻的抚着我的背,我突然感觉鼻子一阵酸楚,他这么殷勤到底是为了我还是我肚里的孩子?
我抬起头辛苦的笑了笑,一仰头淡淡饮了一口,一股淡淡的酸甜味直沁喉咙,水也正好温热合适,“好多了。”
“天色还早,你还休息一会吧。”他接过杯子,扶我躺下,又关了灯,要出去。
“你要去哪儿?”我拉着他的衣袖,他在窗边坐了这么久,这是为什么?
“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他掀开被子也躺在了我身边。
黑暗中的窗帘被他拉开,还有一缕缕的风吹了进来,一丝一缕的月光照在地上,依稀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可是床上相抱依偎着的,却是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男女。
他面对着我闭着眼睛,微弱的呼吸着,我知道他是在控制自己的呼吸,他并没有睡着,借着那惨惨淡淡的月光,我看着的,依旧是眼前这张脸,他没有变,可是这张脸,在我的眼里不再是深情的那个男子,他深锁的眉头里面到底锁了多少的秘密。
“林枫!”我轻柔的唤着他。
“嗯!”他迷迷糊糊的答道。
“你是认识慕逸风的,对吗?”多少次我心存着侥幸,他跟二叔破产的事情并无瓜葛,可是那天明明白白的看见导致二叔破产的项目就在他的手中,我如何不怀疑。虽然我早就不在那里面了,可是这商场上的波涛暗涌,我不是不清楚,二叔的几次沉沉浮浮,我也是看在眼里,虽然年少不经事,可迷迷糊糊听着大人们说起,我总是能知道一二。
以二叔的实力,他的谨慎,那么大的项目,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便断了资金链,这除非有人动了手脚,或者有什么突发的事情牵制了他,所以搞得后来惨淡收场,只是那时年幼,根本无从得知,可我在林枫身边多年,这些事情却也是经过看过了,如今细想想,无非又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罢了。
那个工程的前因后果我并不知道,唯一知晓的是,为什么我当年在他身边那么久,林枫却从来没有提起过,而对于我的家世,他也是从来不过问,以前只说是聚少离多,可是现在想来,他要不是早就清楚明白,就是故意回避。
“你认识慕逸天对吗?”他依旧尽量的控制着呼吸,作出一副熟睡的样子,可是那又如何能瞒过我去,“你为什么会接了他的工程?”
他没有说话,翻身继续睡着,不久便发出了鼾声。
或许是我多心,这不过是个巧合吧,我心里安慰着自己,却一直盯着天花板迟迟不肯闭眼。
“小姐,您今天气色不好,昨天没睡好吗?”陈妈看着我一副心疼的样子,嘴里唠唠叨叨的,“你这看着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要是还这样跟林总闹别扭,只怕对孩子不好,你们还是——”
我看着她,她突然觉得自己话多,便闭了嘴。
“我要出去,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我也懒得跟他们啰嗦,就去找车钥匙。
“那您等老陈回来,再送您出去,他送林总上班去了,很快就回来了。”
“我的车钥匙呢!”我发了疯一样的在我平时放钥匙的地方找,车钥匙总是放在鞋柜的第一格,可是今天什么都没有了。
“小姐——”陈妈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大气不敢出一下。
“我的车钥匙呢?”我冲着她大声的吼着,仿佛要把这几日受的委屈全部都吼出来。
“小姐,你别激动!”她慌了,“你激动对孩子不好!”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把我关起来吗?什么都不让我知道,什么都不让我干,现在连出去都不准了!”这个地方并不像市中心那么方便,能打车来,却很少能等到出租车出去,因为人人都有私家车,根本不需要打出租,没有了车,我现在这个身子就是寸步难行,他还敢装作跟我二叔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吗?那他这么严密的防着我,到底是干什么?
“小姐,你别激动,林总说您这月份大了,别尽往外跑,对您和孩子不好,您又有病,万一在外面发病,身边又没人,就很难办了,您等一等,老陈回来就送您出去,真的不是要困着您的意思!”陈妈哆哆嗦嗦的上来扶我,却被我一掌推开了,可怜她五十多岁了,被我一下子推到地上坐着。
“你们还是我二叔家的老人,却联合帮着林枫来欺负我,你们对得起我二叔吗?”我的眼泪又不争气的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慕蓉你要坚强,不能遇到什么事情就流泪,这是我二叔从小就告诫我的,他总说世界险恶,女孩子只有一切靠自己才能真正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男人是永远靠不住的,爸爸还老说他胡说八道,原来他说的都是对的。
我挣扎着站起来,我就不信我不能找到方法出去。我的包里应该还有我当初的备用钥匙吧。
我强力支撑着回到楼上的房间里,翻遍了包不止钥匙找不到,连手机也找不到了,这才想起,我昨天把手机掉在林枫车上,后来找到了,也没有放进包里,是我没放进包里吗?我怀孕了,连记性也变差了?
我的手开始不听使唤的哆嗦起来,我突然开始紧张起来,不要,不要,不要这个时候发病,陈妈在外面使劲的敲门,我大吼一声,“滚出去!”外面的声音便停了,看来她是去跟林枫打电话去了。
不行,我一定要走林枫回来之前找到钥匙,或者联系上小信他们,我明明知道钥匙和手机都不在包里,却还是一遍一遍不停的翻找着,直到我发现我的左手死死的拽住了一个小包,竟然怎么都不肯放开。
“不要,不要这个时候发病,我求求你了!”我每次发病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身体上的痛苦,如果不受伤,是没有任何的疼痛的,只是我的身体肌肉会不受我控制的收缩紧张,我死死的拽着我那只袋子,就是景灏送给我的药。
药,对,我有药,我一定要控制住自己,我的手已经无法做解开口袋这样精细的动作,它们不停的颤抖着,只能抓握,甚至没办法放开,我连牙齿也用上了,最终撕开了这个口袋,这个袋子我以为我永远也用不到了,没想到,现在我想用却没办法用了。
零零散散的小瓶子撒了一床,落出来的,还有那个被我嘲笑的老年人救命手机。我已经控制不住的倒在了床上浑身的颤抖痉挛让我连坐姿都无法保持了,谁能想到昔日心高气傲的慕蓉会落到如此下场,甚至会因为自己肌肉痉挛最终咬碎舌头而死。
我不能死,我手指痉挛,却没有废掉,我终于还是哆哆嗦嗦的按到了手机的开机键,最后的一点点电量还足以播出里面唯一的号码,电话接通了,我却牙关紧咬,只能像聋哑人一样发出哼哼哈哈的声音,却无法说话。
“慕蓉,是你吗?”是景教授,“你怎么不说话?”景教授的声音让我更加的着急,如果他还不能弄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他挂了电话,如果手机没电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终于想到了,我哆哆嗦嗦的用手指的关节在话筒上不停的敲着着我唯一知道的莫尔斯电码——SOS——SOS——“蓉蓉,蓉蓉,是你吗?你发病了,是吗?你在哪儿?”是景灏的声音,只有他知道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这个手机求救的。
“景灏,她说他在哪儿了吗?”师母的声音也在,看来他们都在家里,我的脑子非常的清楚,却没办法说出和做到我想说的话,和我想做的事情。
“她的手机有GPS定位,我找找——”电话那边依旧嘈杂着乱成一团,我却没有心思再去理会,只能机械的敲击着那个简短的讯号。
“慕蓉别慌,我们找到了,马上就来。”
电话挂断了,手机上的光也慢慢的暗淡了下来,我突然没那么紧张了,身体已经不停的颤抖着,我不再试图做任何的挣扎,只静静的躺在床上,外面的阳光那么的明媚,春天的小鸟不停的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着,为什么我的生活却尽是阴霾。
我像一个濒死之人,只剩下植物神经的反射,四肢不停的抖动着,我却再也不想去控制他们了,我静静的躺着,知道那一刻就会到来了。我此刻死了,所有的真相便就不重要了,我对景灏的愧疚也就不重要了,我便彻底的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