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近乡情怯，又或许是两世情愁。
越靠近家，莫北的心情越发不如在建州时淡定。
刚踏进莫家大院的大门，一道中气十足的呵斥声传来，莫北心中不由一紧。
等他快走几步到院中时，忽然见到自己老妈，一脸隐忍地从屋内走出来。
苏元容见到莫北，怔了怔：“小北……”
紧跟着苏元容出来的莫清婉，见到莫北，语气不善地指控道：“莫北，你说你妈是怎么想的，居然想和大伯结婚。”
“小北，不是清婉说的那样。”苏元容当即解释。
莫清婉是莫北二叔家的大女儿，历来娇生惯养、擅长兴风作雨。
莫北知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就刚刚呗，大伯向爷爷提出来要和她结婚，然后爷爷就发火了。”莫清婉翻了翻白眼。
一个不知身份背景的摆摊女，入主莫家？
这不是笑话吗？
也亏得他大伯想得出来。
“莫清婉，这就是莫家的家教吗？我妈怎么说也是你长辈，你怎么称呼她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莫北厌烦地扫了眼莫清婉，随后拉着老妈朝莫家主屋走去。
莫清婉被训得一头雾水，气呼呼跟上，嘴里嚷嚷着：“莫北，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前世里，因为私生子身份的缘故，莫北在莫家，习惯性将自己边缘化。
但纵使这样，依旧难逃被家族里的小孩欺负与打压的命运。
后来上高中之后，他索性疏远了莫家，长期在建州那边，就此慢慢脱离了“小傻子”的称号。
而今日，“小傻子”居然维护起他亲娘来了，莫清婉整个人都是懵的。
太不正常了。
往常苏元容被辱骂，莫北不是当作看不到，就是厌恶的啊。
“怎么搞的嘛，一个两个都发疯了？”莫清婉盯着莫北背影，神色变幻无常。
莫家主屋中。
莫北和苏元容一出现，主座上的莫高瞻脸色当场黑下去。
“苏女士，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我们莫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是请回吧，不然别怪我叫人。”莫高瞻肃穆道。
作为当家之主，莫高瞻在莫家的威信十分之强。
随着他的话落，几道凌乱的驱赶声相继传来。
莫北忽然想起前世，就是这样的情境之中，他默不作声地离开了主屋，任由老妈被所有人针对。
以致后来，老妈一人驱车离开辰县，半道上就出了车祸，永远离开了人世。
此时再次听到相同的声音，莫北心中怨念颇深，不由出言：“爷爷，我妈返回，并不是为了留在莫家。”
“哦？”
莫高瞻微怔，随之面上一喜，面向苏元容问道：“难道你已经想通了，愿意彻底离开逸云？”
莫逸云，即莫北父亲。
无论前世今生，莫北都对这个没有担当的父亲，都毫无好感。
眼下看到老妈被为难，他也不出声相助。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莫北还是倍感失望，随后扯了扯苏元容袖子。
苏元容神色同样发怔，她估计是永远等不到莫逸云为自己说一句话了。
那为什么，昨日又来做自己的思想工作，让自己上莫家来拜访？
将目光从莫逸云身上移开后，苏元容叹道：“如小北所说，我要离开辰县了。”
“当真？”莫高瞻追问。
“爷爷，我今天回来就是带我妈过去的，你尽管放心好了。”莫北烦躁地接了句。
站在莫高瞻的位置，他自然能理解其做法。
然而，当受害人转换成自己老妈之时，这事多少都显得有些无情无义。
这可是老妈二十年的青春和坚守啊！
莫高瞻闻言，也是松了口气，喃声道：“如此甚好。”
莫高瞻自小就看不上莫北，自觉莫家有他无他都无关紧要，所以对莫北的去留，一点也不关心。
他满心所想的，均是莫家的安危。
苏元容若是大家之女，嫁与莫逸云做续弦未必不可。
然，因为她身份不明、相貌丑陋，又未婚生子，早已凝聚无数舆论。
莫家在辰县的地位虽然如日中天，却也不是不可撼动的。
自上次，舆论侵袭莫家，莫家各项生意就一落千丈。
所以，莫高瞻不可能容得下苏元容。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莫北拉着苏元容黯然离场。
扫了眼旁边坐着的大儿子，莫高瞻气就不打一处来，讽刺道：“怎么，你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吗？难道你想亲手毁了莫家？”
“爸。”莫逸云此时心里也不好受，碍于发话的是老父亲，他没敢发作，只是闷声道：“我欠小北一个家。”
“那也是你自己作的。”莫高瞻恨铁不成钢地吼了句。
莫家其他人，顿时纷纷附和起来。
“逸云啊，你要找女人什么样的不行？非得找她？”
“千万别再一根筋了，你要为大局着想。”
“大伯，我觉得爷爷说得对，苏元容不是良配。”
……
莫逸云扫了眼众人，心中的无力感不由加强。
当年他与第一任妻子离婚后，意外认识苏元容，之后更是陷入热烈地爱恋中。
莫北出生之后，他原以为可以给苏元容一个名分，没想到这承诺一拖就是十八年。
青春逝去，他的无能越发明显。
苏元容租住的房子里，莫北拿着个铁勺，一边挖着新鲜切开的西瓜，一边看老妈收拾东西。
“妈，你不会后悔吧？”莫北试探道。
苏元容苦笑一声：“后悔做什么，跟着我儿子，以后吃好喝好享大福。”
苏元容在辰县住了二十年，真要收拾起来，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
莫北也担心她将东西带到建州去会睹物思人，当初拍板决定：“妈，我那边什么都有，这些老东西你就别带了，累。”
苏元容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些伤感地扫了眼房间，忽然轻笑：“对，换新的。”
和前世一样，苏元容丢下一身包袱，轻装离开辰县。
不同的是，这次有莫北陪伴。
这些年，苏元容卖水果存了些钱，除去给莫北那张100万的卡，剩余的她原想用来修复自己的容貌的。
无奈去过几个医院，对她的脸均是无从下手。
而她性子又要强，始终没有找莫逸云帮忙，导致现在仍旧带着一脸的疤痕。
苏元容一气之下，索性用这些年买了辆奥迪。
前往建州的高速上，副驾驶坐着的莫北，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如果他没有记错，前世自己老妈遭遇的那场车祸，并不单纯。
只是当时他因为童薇一事，并没有深究。
现在细想起来，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妈，这条路不太平，开车稳定。”莫北提醒一句。
苏元容轻笑：“我开了二十多年的车了，知道轻重……”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一辆大货车，迎面径直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