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有些门道。
靳广明心中虽然对司天赞许,可表面上却还是冷冰冰的质疑道:“肥胖,多饮多尿,是糖尿病的典型病症没错,但你怎么就确定他患的是糖尿病呢?”
“要知道,烦渴多饮,口干舌燥,尿频量多,同样是尿崩症的典型特征。”
司天淡淡道:“所以我说的是消渴,糖尿病只是举例,不过病人舌质红少津,苔薄黄,多半是消渴中的糖尿病而非尿崩症。”
好小子,原来在这里等我呢。
中医所谓的消渴,其实是糖尿病和尿崩症的统称。
事实上不光中医,就连现代西医,也开始将这两种病症合并治疗。
从这个条件来看的话,司天多少有些取巧了。
不过司天这个年纪,只通过观察舌质和临床症状,就能诊断出是消渴之症,已经非常不简单了。
“好,这一关算你过了,说说吧,你打算开什么药?”
“还是您先开吧。”
“呵,想根据我的方子,进行优化,从而给出更好的答案吗?可惜,以你的本事,还挑不出我方子的毛病!”
靳广明说着,便拿出毛病,开始在黄纸上写药方。
不过他才刚写出“天花粉”这三个字,司天便开口道:“看来您的看法是脾阴不足,所以打算用滋阴清热的方法,生津止渴对吧?”
“哦?”
靳广明眼睛一亮,“你小子看出我打算开什么药了?”
“你想开的处方,应该是前朝医家,尊生老人的杂病源流犀烛,具体为,天花粉、葛根各三十克,生地黄、麦冬各十五克,黄芩十克,五味子六克,山药、石斛各二十克,水煎服!”
司天这番话一出,靳广明整个人明显怔了一下。
因为司天所说的,无论用药还是用量,都和他将要开的处方一模一样!
病人们见靳广明这表情,就知道,司天多半是说对了!
年纪轻轻,就能开出和靳老一样的处方。
看来这年轻人,并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简单啊。
不过靳广明很快就收起了惊讶之心。
因为他用的本就是前人之方,只是对用量有所增减。
司天能够猜中,并不算什么很惊人的本事。
至于用量分毫不差,多半是根据患者年龄和体重,推衍出来的。
能做到这一步,大多都是沉浸医道数十载的老医师了。
所以靳广明不得不承认,在岁数相同的情况下,自己绝对做不到司天这种程度。
“看来之前是我小瞧了你,关于这个病人的消渴一症,你我算是打平手了。”
在不知不觉中,靳广明已经从之前的考验,变成了对等的比试。
司天却笑道:“我还没开处方,怎么能算平手呢?”
靳广明一愣,“什么意思?你和我开的处方不同?”
司天点头道:“没错,不仅处方不同,就连辩证也不一样。”
“辩证不同?”
靳广明当即皱了起眉头,“难道在你看来,小王并非是脾虚肝郁吗?”
“脾虚肝郁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血燥阴伤!”
司天看着靳广明,徐徐说道:“所以,我的治法是……养血滋阴,生津降火!”
靳广明沉默不语,他在回想之前帮中年人看诊时的脉象。
“那你打算开得处方是?”
“蒺藜两地汤!”
听到这名字,靳广明已经猜出了个大概,“是以白蒺藜、沙蒺藜,以及生地和熟地为主的药方?”
“没错。”
司天没有卖关子,直接报出了药方,“白蒺藜、沙蒺藜各十克,生地、熟地各十克,麦冬、党参、五味子每样十克,绿豆衣、元参各十二克,黄芪、山药各三十克,石斛、天花粉各十五克,水煎服,每日一剂,日服两次!”
靳广明听完以后没有吭声,良久已经才拍手道:“好!好一个蒺藜两地汤!但这方子,应该不是出自你手吧?”
司天所表现出来的本事,确实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应有的。
不过就算是本事通天,绝对不可能在这个年龄,就想出这么好的方子。
“没错,此方出自天都四大名医之一,已逝的施老,施今墨之手!”
靳广明眼睛一亮,身为医道中人。
自然知道,在二十年代便已经闻名遐迩的天都四大名医。
二十世纪初,在大夏社会大动荡的时代背景下。
杰出的中医学家,一个接一个的崛起于神州大地。
汇聚天都、明珠等大都市,形成了名医荟萃的景盛局面。
天都四大名医,就是在这一时期相继在天都悬壶济世的。
这四位医家,不仅医术高超。
而且对于近百年来的风云变化,产生了举足轻重的影响。
甚至可以说,他们的人生道路,就是一步中医百年兴衰历史的缩影。
在近代中医界的地位,连当今的龙医圣手,都比之不过。
其中施老,最耀眼的两点,便是提出中西医结合,以及创造了七百个新成药验方。
靳广明虽然在怀城,算得上是博学广闻的名医。
可他努力的方向,多为补全先祖的医术传承。
以至于忽略了不少名医名方。
“这次确实是我辩错证开错了药,我输的心服口服,但这并不代表你的医术在我之上,你身为医道中人,应该很清楚,中医需要的杂而精,只精一症,还算不上是一名合格的中医。”
靳广明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承认司天在消渴的治疗上更胜一筹。
但论起综合水平,司天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而且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辨错证,是因为近些日子太过烦神,以至于出现了疏忽。
靳广明指着另外一名老者道:“你看看老李头患了什么病症。”
这一次司天除了观察外,还大概问了一下老者的情况。
几句问答过后,他确定道:“老先生患的是肝郁气滞型胃炎。”
听到这个答案,靳广明心中又是一阵惊讶。
因为司天,再一次说对了!
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上次通过望诊断症也就罢了。
这次居然同样没有把脉,只是望问结合就一语中的。
这种本事,已经不是简单的天才可以形容了。
完全就像是和自己一样,在病人和药草堆打滚了数十年似的。
而且就算是靳广明自己,也得通过号脉才敢确诊啊!
这小子……该不会是哪个医道世家的传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