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你还敢参加庆功宴？”要不是叶沐阳的个子蹿得比自己高，叶景天恨不得拿手指头点在他脑门儿上。
叶沐阳耸肩，“已经到京州了，大哥。”
叶景天这些年在自己弟弟明里暗里的打压下谨小慎微惯了，根本没危机解除的意识，命令道，“回老宅，先避避风头，从曹亮下手，查刘军杰，就算咬不死他也得找到他的把柄在手里捏着。”
“哥，”叶沐阳眼尾疲倦的耷拉着，有气无力，“我要回富春山居。这里是京州，就在我们叶家的眼皮子底下，我不信姓刘的有这么大的能量。要他真有本事在京州对我下手，叶家的生意也别做了，收拾东西滚回乡下种地多好。”
“咱们叶家祖上不是种地的，没有乡下让你回，”叶景天不耐烦的的薅着弟弟的衣领往车上按，“回老宅。”
叶沐阳双手抵着车门和他较劲，“回富春山居。”
“早知道就他妈不管你了，就让姓刘的在雁北把你做了多干净！”叶景天冷笑，“你叶二爷今天出殡，明天我就砸了富春山居的招牌挂上我的名字！”
叶沐阳忽然松了手上的力道，反手合上门，任由叶景天把他按在车门上。
他看着叶景天那双和自己瞳色如出一辙的、漆黑的眼睛，双手握住叶景天揪着自己衣领的的手，轻声，“那你管我干什么？这么些年，你对我起过得杀心还少吗？”
两双生的极为相似的眼对峙，最终年长的那一方开口，“有一年，你从我手里抢了晟华重工百分之十三的股份，那段时间我真的恨透了你，做梦都恨不得让你去死。”
叶沐阳挑眉，抱歉的笑笑。
“而你那会儿初出茅庐，真的是太嚣张了，城南有一伙势力约了我要谈谈，准备做个局把你踩死，这辈子都翻不了身的那种。”
叶景天眼神有追忆和感慨，“那天是京州的初雪，我开车去城南和他们谈这件事，在半路听车载广播，听到高架路十八辆车连环相撞，十三死八伤。那段时间我盯你盯得紧，直到这个点你就在出事儿的高架路上。”
“然后我疯了一样就调转方向往高架路开，打电话求交警队的朋友帮我看出事的车辆的车牌号。”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记得，我连人带车翻进沟里，撞到头昏迷，要不是你在我车上装了定位，把我从沟里挖出来，我就要冻死在那个雪夜了。”
叶沐阳笑出了声，“原来是这样。”
叶景天也笑了笑，“你问我为什么管你——因为你是我的胞弟，就算死，你也得死在我手上，而不是被什么杂碎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做掉。”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冷静又平静，真的是发自内心。
叶沐阳又笑，松开了握住叶景天的手。
他转身拉开车门上车，坐在后面，叶景天做到了驾驶座，“把我当司机了？——先回老宅。”
叶沐阳鼻子里矜持的嗯了一声，算是勉强答应。
车发动，叶景天又开口。
刚才的话没说完，而有些话，看着叶沐阳的眼睛他说不出来。
“小二，”他操纵方向盘，驶入辅路，“我清楚，我不如你有本事，甚至都不如小风那孩子心狠。所以刚才你的问题，其实我还有一个答案。”
车驶往通往别墅区的路，和市中心的方向截然相反，车流量锐减。
叶沐阳没说话，安静的听。
“我没能耐给咱爸报仇，你要是死了，这事儿我和小风办不成，”他自嘲，“所以你也别天天净想着给我添堵，凑合过算了，要是那天真把我逼急和你玩个玉石俱焚，下去之后，咱爹肯定先揍我，他连重话都不舍得给你说。”
叶沐阳食指指节蹭蹭鼻子，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丝巾，仰头蒙在脸上，“我睡会儿。”
他很久没落泪了，已经不习惯这种胸口、喉头、鼻子还有眼睛都酸疼酸疼的感受。
他想自己一定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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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景天的车队驶离京州车站的同时，一辆崭新的帕萨特降下了车窗。
解景和目送车队消失，摸出另一部从没在人前用过的手机，先是删除了那条关于车次的信息，然后给另一个号码发送短信，【倒数第三辆车，车牌尾号5688。】
对面回复，【车头还是后座。】
解景和死死的盯着这六个字，盯得眼圈泛红。
他脑海里反复播放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叶沐阳和叶景天两人，并肩、争执、握手言和。
果然，他们才是真的亲兄弟。
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
自已算什么？
他咬着牙，喃喃自语，“大哥，我给你机会了，是你不知道珍惜。你答应了我的，会帮我解决叶沐阳，是你先食言了，你不能怪我。”
这句话好像有莫名的力量，解景和握住了手机，缓慢、坚决、沉重的打字，【车头和后座，我会给你双倍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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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景天是真的被叶沐阳打压的像孙子一样习惯了，就算是去老宅的路上，也谨慎地把自己的车安排在正中间。
“知道的是你接我回家，不知道的以为你接亲。”叶沐阳心情平复了不少之后，扯下盖在脸上的丝巾，嫌弃的看了眼那两团洇开的深色，塞进裤兜，开始嘴欠。
大概是倾吐了压抑多年的心声，叶景天难得像个好脾气的大哥，说，“要是有机会的话，等你接亲那天，我给你当司机。”
叶沐阳：又开始煽情。
但叶景天真的很戳他，一句话让叶沐阳欠了吧唧的嘴又闭上了。
离老宅还有两公里，叶沐阳又开始讨价还价，“晚上还是得去庆功宴，那不然不像话。”
叶景天懒得和他废话，根本不搭理。
前面是十字路口，过了之后再开一公里就是别墅区，叶景天心情先是放松，自嘲了下自己确实疑神疑鬼的厉害，但接着，心脏又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紧了，难以言喻的紧张翻涌而起。
驶入路口，右方，一辆半挂正在等红绿灯。
那一瞬的时间在叶景天脑海里被无限拉长，他的灵魂好像被抽离，在半空中看清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自己和司机对视，红灯还有三十多秒，那辆车却直直的朝车队冲来。
他看到自己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打了把方向盘，把自己暴露在半挂的车轮之下，那个完美的角度刚好能让叶沐阳和死神擦肩而过。
他看到车头在自己眼前被无限放大，鼻尖甚至嗅到了汽油味，然后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好像坠入了温暖的无尽海洋。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