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巧巧苏醒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司冥轩正在夜宫的另一处寝殿休息，昨晚熬了一夜，令他整个人疲乏不已，几乎一沾床就睡着了。
入睡有多快，入梦就有多快。
恍恍惚惚之间，他好像看见苏染站在他的床前，他想起身呵斥，胸口却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苏染来到他面前，一刀划开了他的胸膛，将心脏拿了出来。
鲜血从她的指缝中淌出，她的脸上却挂着笑容，“陛下，三年了，你睡得好吗？”
司冥轩惊叫一声，总算睁开了双眼，一扭头看见小盛子跪在他的床边，哆哆嗦嗦地开口，“陛下，方姑娘醒了。”
短短七个字，将司冥轩拉回了现实，他坐起身子，昏昏沉沉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什么时辰了？”
小盛子乖乖跪着，老老实实地答道：“巳时了。”
巳时？
司冥轩眯起了双眼，他不过才睡了半个时辰。
见他的脸色难看，小盛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是打算继续睡，还是去看看方姑娘？”
司冥轩轻咳一声，站起了身子，“醒都醒了，就去看看她吧。”
反正他也不怎么睡得着。
在小盛子的服侍下，司冥轩很快穿好衣服，赶去了方巧巧的寝殿。
此时方巧巧正在收拾包袱，专心致志到连司冥轩进门都未察觉，“你又在干什么？”司冥轩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惊得方巧巧一个哆嗦，手中的包袱散落了一地。
“参见陛下。”
看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司冥轩好笑极了，进门的时候他特地阻止了太监的通报，就是为了不想吵到她休息，结果人家压根没有休息，一心想着收拾包袱离开这里。
方巧巧跪在地上，犹豫了一下，才回答起司冥轩的问题，“奴婢在收拾包袱，好尽快离开夜宫，免得让陛下碍眼。”
最后一句，显然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司冥轩听了，嘴角噙起一丝玩味的笑容，“你在跟朕闹脾气？”
方巧巧不假思索地开口，“奴婢不敢。”
司冥轩背起双手，一步步地走到她面前，“真的不敢？那为什么不听朕的话好好休息？”
方巧巧抿紧双唇，没有回话。
司冥轩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中了毒，气性反而变大了？”
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方巧巧便知道自己赌对了，刚才司冥轩没来的时候，她一直在回想自己跟司冥轩的几次见面，他那反复无常的态度，似乎是因为厌恶她的懦弱而起，他不喜欢懦弱的女人。
想想也是，她一心想着模仿冷香泠，却忘了把握当中的分寸。
冷香泠虽然是个软骨头，但却是柔弱而不是懦弱，她装得太卑贱，反倒惹人嫌恶。
“奴婢哪敢有气？”方巧巧跪在地上，腰板却挺得笔直，“只不过去鬼门关走一遭，对很多事情都看淡了，也不敢再妄想留在陛下身边。”
“妄想？”司冥轩有些意外，但更多地却是得意，“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方巧巧苦笑起来，“之前奴婢太过天真，以为还有很多的时间，直到死了一次，才知道人应该直面自己的内心。”
“是吗？”司冥轩俯下身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声音里充满了蛊惑，“那你的内心是什么？”
方巧巧抬眸望着他，不算美艳的五官露出几分媚色，“陛下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吗？”
司冥轩挑了挑眉，突然觉得这女人也有几分有趣，他松开了她的下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起来吧，才刚刚苏醒，不用行那么大礼。”
方巧巧笑了起来，想不到司冥轩还真的吃这一套。
她眼珠一转，突然向司冥轩伸出了右手，“陛下不扶我一把吗？”
司冥轩一怔，记忆瞬间穿梭回了童年，曾几何时，有个少女练习骑马的时候摔倒在他面前，也是这样向他伸出了右手，“臭乞丐，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扶本小姐一把？！”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把手伸了过去。
不同的是，方巧巧握着他的手站了起来，而那个女孩儿看见他手上的污泥，却一脸嫌恶地避开了，“臭乞丐，滚远点！”
那个女孩儿便是苏染，而当时的他，因为父亲被废，正是最狼狈的时候。
苏染可能到死都没有再想起过那个乞丐，而他却到死都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骄纵的大小姐，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踩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