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一城之人的生命，得到的是一个骗局？”我难以置信。
那些活生生的生命，本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却因为昏庸残暴的国王，沦为沙漠地下，永不见天日的祭品，如此悲惨的人生，很难不让人共情。
这点就连我也感受得到，第五夏散发出的怒意。
那是对国王的怒意，所以他才轻蔑的打开棺材。
这种近乎屠杀的行为，不论是妖还是人，只要是正常的，都很难燃起怒意。
第五夏敲击着棺材边缘，“不，整个献祭行为，那个仙人不能遗忘，死掉如此之多的人类，如果国王没有得到永生的好处，那好处被谁拿去了？”
“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壁画中仙人搞得鬼？”我问道。
“很有可能，这种献祭并非让国王得到永生，而是满足他自身的利益。”第五夏沉声道，“一切谜底都在那个仙人身上。”
“如果这么说，妖王来到这里，也肯定知道长生对国王而言就是一个骗局，那它要找的，不就是仅剩下的那个仙人么？”我醍醐灌顶，“再设想一下，长生不是骗局，只不过仙人得到了最终的果实，国王牺牲自己的臣民，给他做了嫁衣。
如果大规模的献祭真的有用，妖王会为了长生也这样做么？”
第五夏无言，他也拿不准主意。
这是一个十分人性的问题，牺牲大部分人得到的永生，对妖王而言，究竟有多大的吸引力，如果它真的那么做，祭品从何而来？
如此一来，人与妖之间的战争，就绝无可能停止。
“这个问题等会儿再说。”第五夏盯着棺材之中的黑水，问道，“你抽烟吗？”
“啊？”我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搞的不知道如何作答，“我还是个未成年，怎么可能抽烟。”
“妖王也不抽烟。”第五夏突然伸出手去，从黑水之中捞出一个烟头，“这总不会是几百年前国王躺在棺材里抽的吧？”
烟头被黑水沁黑，但还是可以看见牌子，长白参香烟。
穷长白，富三五，王八犊子抽蝙蝠。这是东北的俗语。
话句话说，不只是妖王，还有人比我们更先一步抵达这个地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躲避大殿的尸潮，开馆之后，将烟头随手丢在里面。
“调查局的人。”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鬼地方，盗墓的都没人来，只能是调查局的人留下的。
只是我现在还没搞清楚，调查局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第五夏不顾黑水的恶臭，拨开烟头的表层，露出里面的滤芯，道，“还没有被黑水完全沁入，被丢在里面的时间不算太久，最多一天。”
一天？
也就说，一天之前，这地方有调查局的人来过，而且还打开棺材又盖回去。
他们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里的？
“妖族里面绝对有内鬼。”第五夏眯着眼睛，“这场仗，已经开始打起来了。”
“妖族寻找妖王的事不可能瞒住太久，只是我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被调查局的人先找到。”我不由得感叹起调查局的卧虎藏龙。
除去调查局九位实力强大的专员，它们在情报方面，也有很强大的建树。
“我担心的是，妖王先一步被调查局找到。”第五夏说道，“妖王是妖族最后的希望，如果不找到它，妖族被调查局剿灭的概率很大。”
“你对自己的族类这么没有信心么？”我反问道。
第五夏露出一个笑容，“你呢？你对自己的族类，有信心吗？”
这话把我问住了，又想起叶专员的实力，如果调查局内部其余的八位专员，都像叶专员那样厉害，说不定剿灭妖族，还真的有希望。
只是对我而言，那并不是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精怪依靠执念而生，就算杀死当今所有精怪，也不可能完全消灭它们。
可真的那么做，跟屠杀又有什么区别。
都是世上的芸芸众生，何必厚此薄彼呢。
“我注意到你跟你的精怪朋友感情很深，真的到人妖决战那一刻，你会站在哪边呢？”第五夏接着问道。
“是帮着自己的族群一同剿灭精怪，还是背叛自己的族类，帮助你的精怪朋友呢？
你不必说什么哪方都不帮，战争真的开始时，是不会以个人的意志而决定结果，真到那样的时刻，你的选择会是什么？”
第五夏好奇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朋友？
我却在心中自问，铃俐还有犬饮，我们之间真的是朋友么？
特别是铃俐，在我身上下了血印，不出多久变会成为她的仆人，这样的行为，真的能算是朋友么？
可如果站在调查局这边，去亲手，不，哪怕只是目睹铃俐与犬饮被杀，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不安。
或者说，我不想看见他们的死亡。
复杂而又矛盾的心情让我说不出个所以然。
站在他们那边，对付调查局，对付师傅师叔他们？又更加不可能。
思索良久，似乎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我会竭尽全力组织这场战争，找到妖王，让它与调查局和谈。”
像是听到笑话一般，第五夏发出笑声，“和谈么？很美好的想法，美好到只是想想，都觉得是一种奢望。”
“你怀疑我的决心么？”我看着笑出声来第五夏，只觉得自己变得更加的无助。
“不不，你误会我了。”第五夏开口解释道，“你也误会了这场战争，它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能解决，才是真正的笑话。”
“至少我的去做，总要比干看着要强。”我用犬饮劝慰我的话回答。
第五夏不再多言，自然地结束这个话题。
“那么，继续往前走吧。”他看着我，淡淡的说道。
往前走，往前走，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第五夏也好，我也好，都是这样，选择的只有一条，往前走的路，一旦停下来，就会被留在原地，被吞噬。
比起那样的结局，我宁愿死在大殿无数的干尸手中，死在那些含冤而死的臣民手中，永远的逃避即将而来的战争。
可那样做的后果呢，我又是否能够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