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个故事。”唐伯虎举起酒杯，“明末，我曾经见过张献忠屠城。
尸横遍野，河水都成了红色，百姓的尸体像是野狗一样随意丢弃乡野田间，空气中都是尸臭味儿，方圆百里，哀嚎声久不停息。
我觉得他根本不是人类，而是披着人皮的妖，甚至比妖还要残忍。
你知道的，这样的事不止一次发生，几千年来在这片土地上，死去的人数以千计，但有人在乎吗？
无人哀悼的死亡，是否就不存在意义。
我觉得不，我记得它们，那些无辜的百姓，临死之前绝望的脸，声嘶力竭的嚎叫，我都记得。
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与其继续让人与人之间永无止尽的争斗下去，为什么不让妖来统治世界。
重新定下秩序，人类腐烂已经无药可治，只能推翻重来。”
“你真的是人类吗？怎么感觉比妖还妖。”铃俐侧着头，满脸不屑的看着唐伯虎。
“其实我有时候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唐伯虎笑着回答。
我站起身来，心中只有无限愤慨，“收起你满嘴的大道理，那些都不过是自己说服自己的谎言。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私人仇恨，你要做的，都只是对明弘治十二年的复仇。”
“也许吧，只不过一切都晚了，战争已经开始。”唐伯虎将酒一饮而尽，“我只是个能活很久的凡人，你们可以随时杀了我，但记住，你们并没有赢。”
“小鬼，上。”铃俐发号施令。
我冲了上去，不是因为铃俐的命令，而是有自己的打算，我要拿下唐伯虎，将其带到前线，用他来阻止城郊前线的战斗。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只是刚接近唐伯虎，一股强烈的妖风将我吹翻在地，揉眼看去，唐伯虎面前站着一个身着囚服的披头散发的男人。
只一眼，我就知道，它是唐仲虎。
“大老虎！你要干什么！”铃俐见到拦在唐伯虎身边的唐仲虎，站起来质问。
“抱歉小狐狸，我不能让你们带走他。”唐仲虎声音低沉，乱糟糟的头发下，是一张布满沧桑的脸，它的眼中带着看不透的纠结之色，仍挡在前面不动分毫。
“笨蛋！傻子！”铃俐急的差点跳脚，她不理解往日好友为何这么做，“他是坏人，囚禁了你，你还替他说话，保护他，我真的生气了！”
“抱歉，只有这个我没办法让着你。”唐仲虎说道，“你们走吧。”
“仲虎啊——”唐伯虎推开身前的唐仲虎，“其实没关系的，我总会死去，死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我的计划可以实现，就已经足够，你没必要保护我，我两之间从关你进囚牢之时，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唐仲虎不言一语，壮硕的身子止不住颤抖，他在哽咽吗？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我终于见到唐仲虎，却跟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我在狈的记忆里见过你的故事，人与妖共存的执念，尽管你是妖，我依然很敬佩你。
但现在，城郊外的前线，不管是妖还是人，他们的尸体都倒在地上，无人掩埋，这一切都跟你的愿景一样吗？”
唐仲虎听到了狈，缓缓抬头，问道，“你遇到过狈，它——还好吗？”
“它死了。”我看着唐仲虎的眼睛，不退分毫，“是我杀的。”
一股怒意从他的眼底传来。
“你们桃花庵一个叫玉的精怪老师，为了保护自己的学生，也死了。”
“妖乙犬饮，离开了他守护的桃花村，走了。”
“前线的精怪，死伤也有很多。”
“你很我们人类吗？”
“为什么杀它们！”唐仲虎眼中怒意越发强烈。
“还有你不认识的人。”我没管它的质问，继续说，“第五小队的姚枼，死了。
第一小队五人，全部死了。
为此组成的讨伐小队，队员周北极，一个大胖子，死了。
抵抗精怪进攻城郊的能人异士，也死伤许多。
这就是现在的局面，人与妖之间的死亡，能不能画上等号呢？如果可以，那双方就谁也不亏。”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唐仲虎盯着我。
“为什么？你问我吗？”我毫不犹豫掰断食指，强大的力量涌进身体，命火暴涨，“因为这一切都是可以不发生的！”
命火缠绕右拳，我朝着它的脸狠狠砸去，唐仲虎没有躲闪，但我的拳头也对它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
“玉为了保护自己的精怪学生，有错吗？”
“姚枼出手保护自己的队友，有错吗？”
“狈信任你的愿景，因为你人妖共存的愿景死去，有错吗？”
“前线那些战斗的人与精怪，他们有错吗？”
“因为你的懦弱，你对唐伯虎无限制的服从，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那些死去的人与妖，至死都不明白真相，你还不明白吗！”
我的拳头雨点般打在一动不动的唐仲虎面门，收效胜微，但我不想停手，我不讨厌唐仲虎，反而敬佩它的愿景，只是这一切总是朝着别的方向前进。
死去的生命可以不去承受痛苦，但活着的人又怎么可能放得下这股仇怨。
“够了！”唐伯虎推开唐仲虎，“我不想看什么苦情戏，我就在这里，来吧。”
我趁机抓住唐伯虎，却被唐仲虎一把扯开。
没有任何办法，我与唐仲虎之间道行差距太大，如果它执意保护唐伯虎，我是没有一点办法。
可如今唐仲虎就像是中邪一样，哪怕遭受到唐寅的背叛，也义无反顾的维护着对方，或许它仍旧放不下，自己对唐寅将近几百年的敬仰吧。
我不否认这样的忠心，但它所带来的后果，却让人无法接受。
铃俐再也看不下去，她的分身站起，将唐仲虎控制，只是这样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后者很快挣脱束缚，“哪怕被庵主背叛，我也决不能让别人伤害他。”
“那你就让这战争一发不可收拾，彻底断绝你人与妖共存的愿景吗？”我质问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