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墙壁的下方原本是一大缸睡莲,缸里的水很满。
大火过后,缸已破裂,睡莲已变焦黑,却保护了这一段墙面没有被大火烧得太黑,隐约可见上面用朱砂写的几行字:“今晚忽知太子起兵,苦劝不住,又无力阻止,唯有自焚,以命还罪,只求切勿连累凤家。”
落款后面是“凤殊颜”三字。
看笔迹,是凤殊颜亲笔所写无疑。
夜绚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只觉得心里又痛,又空落落的。
凤殊颜,真的就这样走了,化成焦骨,甚至不让世人见上她一面?
他抬手,轻抚墙壁上的字,似乎想从里面抠出一个活人来。
不知过了多久,丁管家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道:“王爷,那三具尸骨已经清理干净,刑部和大理寺的仵作正在联合验……尸,您看?”
“本王绝不相信太子妃真的死了!”夜绚忍下心痛,转身,目光冷硬,“这一定是一场误会!传我命令,除了太子府的人,所有人都在府里进行搜索,任何一处都不可放过,谁能找到太子妃或太子妃的下落,本王或封官,或重赏,绝不食言!”
想了想,他又补充:“如太子府有人说出太子妃的下落,不仅可以免罪,本王另赏一千两银子!”
“是——”众官兵、侍卫纷纷散开,在太子府里四处搜索起来。
太子府的人虽然对夜绚的奖赏很是心动,却没有人认为他们能拿到,因为,他们都相信太子妃自尽了。
此时五更将尽,天色已经变得朦胧,离天明已经不远了。
西城门附近的大树下,凤殊颜与若梅、若兰三人女扮男装,安静的闭目养神,耐心等待城门开启。
“得得得”的一大片马蹄声响起来,击碎了拂晓的安静。
已经起床的或没有起床的百姓,全在这一刻给惊动了,吓着了。
凤殊颜不动如山,连若梅、若兰也镇定得很,毕竟,她们已经跟着凤殊颜经历了六年的磨砺,身体、心性、意志早就被磨得异常坚韧。
“太子谋反,皇上有令,全城戒严三天,追捕太子同党,所有城门暂时关闭,京城人士一律不得出城,持有朝廷通关令牌方可出行,但需做好记录,以便追查。”赶到城门协助镇守的将领公布了朝廷的最新命令。
这则命令也形成了文书,贴在城门边上。
很快,陆续赶过来急着出城的百姓、商旅看到了这则通告,无不叫苦,围着那些城卫,希望他们破个例,让自己出城办事。
当然,这种纠缠、哀求甚至是贿赂毫无意义,轻则被斥,重则挨揍。
风殊颜等到天色大亮了,才领着若梅和若兰,面容严酷、昂首挺胸的走过去,将三人的令牌亮出来:“西北军营,常将军麾下,进京办事,如今事已办完,要回去复命。”
城卫听说是西北军营的人,都下意识的收敛了傲慢之气,拿过令牌,细细的看。
“这令牌看起来是真的,但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朝廷有令,要今日办理的通行证方可出城,”几名城卫道,“几位需要去兵部、刑部或大理寺补办最新的通行证。”
“办个屁的通行证。”凤殊颜虽然不是很高大,但说话的口气、态度就跟常年打仗的士兵一样,半点都不含蓄或斯文,“军机紧急,老子三人昨晚一夜没睡,赶着办事,好不容易才完成,现在赶着回营,哪里有那劳什子的功夫去找人办什么通行证!”
“就是,赶紧开门!”若梅和若兰也用男人的腔调骂道,“耽误了军机,信不信皇上要了你们的狗头!”
“太子已经被拿下,西北那边,乌国军队又准备开战,边疆告急,你们分不清什么事更重要么?”
“我们当然知道军务紧急。”几名城卫道,“但朝廷的命令,咱们都得听是不是?你们现在去找兵部办个通告证,一来一回的也就大半日……”
“大半日在你们的眼里,一点都不要紧是吧?”凤殊颜紧盯对方,目露杀意,气势迫人,“你们知道在战场上,耽误大半日要死多少百姓和军人吗?甚至会导致战争落败,你们在京城吃好喝好,日子舒坦得很,哪里知道边疆战事如何紧急和严峻?”
她猛然拔刀:“告诉你们,我们现在一定要出城,你们若敢阻拦,我们就跟你们拼了,有种你们就杀了我们三人,我们西北鹰军从不畏死!”
乌国为“乌”,西北大军便自称为“鹰”,以示猎“乌”之意。
城卫为难了。
他们在京城几乎可以说是横着走,但西北大军肩负着护卫整个玄元帝国的重担,受皇帝直接管辖,地位不可替代,远非他们这些随时可以被撤换的城卫可比。
如果他们对西北大军的人动手,将被视为“内奸”以及想引发内战。
“头,你看这事要怎么办?”他们求助的看向头儿。
头儿也是一脸为难:“不是我们为难你们,这是朝廷的规矩,咱们就这身份,想放也不敢放哈……
“那这样,我们两人先出城,留下一人去兵部补办通行证。”凤殊颜干脆利落的道,“这样再不行,老子就直接出去,谁拦老子砍谁。”
对方想了一想,觉得还是要知道变通才行,也干脆的道:“行,你们三做好登记,你们俩即刻出城,另外一位小哥……”
他还没有说完呢,凤殊颜就拍了拍若梅的肩膀,粗鲁的道:“你还愣着干啥,赶紧去找那狗屁兵部办通行证,然后找匹快马追出城,说不定明天还能追上来。”
若梅跟着凤殊颜那么久,早就成精了,当即道:“得,军情紧急,你们快些回去,不用等我。”
说罢她转身就走,走得飞快,借此避开了“登记”。
城卫头儿见状,只得作罢,让凤殊颜和若兰登记了就出去。
凤殊颜三人拿的令牌,是西北军营的将领们回京时凤殊颜亲自跟他们要的,货真价实,她登记的名字也是军中真实存在的名字,她并不怕被查。
此外,她和若兰、若梅的男子扮相非常真实,双眉贴了假眉毛,脸部、颈部、手臂都抹了深色的胭脂或黑碳,胸部尽量缠平,腰部尽量缠粗,鞋里垫高并塞紧了其它物品,嘴里也塞了异物,让她们的声音变粗变沉。
她们模仿男人的举止,也在长达六年的训练里做到了维妙维肖。
两人一路出城,无人怀疑她们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