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候，他把日记本里的所有内容都看完了，缓缓合上日记本，不爱抽烟的他从收纳盒里找到一包烟，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降下车窗，一只手搭在车窗上，那只指节分明的手，夹着烟，微微发着抖。
八年时间，或许可以追溯到更久以前，顾暖所经历的一切，桩桩件件都让他心疼到眼眶泛红。
他眼里噙着滔天骇浪般的痛楚，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后悔席卷着他所有的神经。
父母伤害她远远不够，顾楚生还要摧残她，陆一洋还要消耗她……
他缓缓呼出那团憋在心里的郁结之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他该怎么冷静，他深爱的女人，此时正生活在地狱之中，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拉她出来。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她跟陈宇高华的死有关系，那么现在他基本可以断定，陈宇高华的死，跟她有绝对的关系。
殊不知此时顾暖刚做完尿检出来，正在等候区等待结果。
她一遍一遍打开手机，又息屏，再次解锁，再次息屏，所有的紧张不安，此时都写在脸上。
半个小时后，她取了报告单，看着诊断结果出写着“阳性”两个字，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浑浑噩噩地出了医院，脑子里一片空白，这种感觉，跟当初知道自己怀了陆一洋的孩子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一声尖锐的喇叭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往回退到路边。
她开始不顾及路上行人的反应尖叫了一声，发生大哭，只是哭着哭着，便笑了起来。
原来人在悲伤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哭着笑。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宝宝，你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楚寒的电话打了过来，她任凭手机一直响，就是不接。
等电话挂了，她看着手机上的日期。
十六号了，还有三天。
还有三天，她就可以送顾习扬离开这里了。
楚寒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小区楼下晒太阳。
高大的身影逼仄压近，气势凌人。
顾暖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眯着眼睛望向楚寒。
说来奇怪，为什么看他的时候，反而不觉得他气势压人了？
“有事吗？”
她疑惑地问。
“你去哪里了？”
楚寒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明明很心疼，可是看到她这幅冷漠的表情，他就会动摇，怀疑自己的爱是不是真让她厌恶了。
“一直在这里晒太阳。”
顾暖解释道，因为孕吐，胃酸一直往外冒。
阳光下，她的脸色愈发难看，透着病态的白。
楚寒伸手想要去摸她的额头，被她躲开了。
“只是昨晚太激烈了，有点累，没生病。”
顾暖像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一样，主动解释。
“顾暖。”
楚寒咬牙低吼，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可是，他的愤怒偏偏又被他对顾暖的心疼和爱意抵消，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冷眼相对。
“楚警官，我要回去休息了，你还有事吗？”
她问完突然又补了一句：“扬扬三天后就走了，有什么事等他走了再说好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明显放软了态度，带着乞求和商量。
楚寒怎么会听不出来她是什么意思？
“三天后我来找你。”
短短十秒钟，他第一次做出了违背自己的初心的决定。
因为是顾暖，所以他没有办法拒绝。
顾暖点了点头，“好。”
如果昨晚的一夜春宵可以换来这三天的安宁，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对于顾暖来说，就是如此。
她起身离开，走出没两步突然停下来。
“谢谢！”
说完，她迈开步子，步子很慢，却让人看不出什么异样。
实际上，她早已经冷汗淋漓，刚进单元楼就冲到垃圾桶前吐了起来。
没吃东西，也吐不出什么来。
缓了好一阵儿，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上次怀孕的时候并没有孕吐，甚至没有多大反应。
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孕吐特别严重。
回到家她第一时间冲进洗手间，趴在洗漱台上，吐得天昏地暗。
等她好不容易舒服一点了，写了个澡，躺到床上，昏昏沉沉的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顾习扬回来的时候她正在给自己熬粥喝。
“姐，我跟你带了吃的。”
顾习扬把餐盒打开，厨房里的顾暖刚闻到味儿胃里就瞬间一阵翻腾，急忙冲进洗手间。
顾习扬一脸茫然，赶忙跟上去。
看到顾暖不停干呕，神色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快走，我送你去医院。”
顾暖连忙朝他摆了摆手，漱了口，回头看着他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很担心你的，我们马上去医院。”
顾习扬作势就要来扶她出门。
“喏，你自己看。”
顾暖从口袋里摸出检测报告递给他。
顾习扬接过来，打开一看，脸色立马就僵住了。
“臭小子，你要当舅舅了。”
顾暖笑道，虽然脸色很不好看，但是她此时此刻的笑真的好温柔。
顾习扬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暖，几次想说话，却硬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怎么，还没做好准备吗？”
顾暖笑容愈发浓烈，双手抵在洗漱台上。
“我已经算好了，等你寒假回来，就差不多是孩子出生的时候，到时候你就可以陪在我身边，迎接你的小外甥了。”
顾暖眼里满是憧憬，随即又皱着眉提醒道：“我可告诉你啊，你过去了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后我孩子的艺术细胞就要靠你了。”
刚说完，顾习扬眼眶一红，竟然哭了。
顾暖无奈苦笑：“哟哟哟，怎么还哭了？”
说着就上前帮他擦眼泪，却反被顾习扬一把抱住。
“姐，我太高兴了，我都不敢相信，我居然要当舅舅了。”
顾习扬破涕为笑，把她扛到客厅，抱着她在客厅里转圈，“太好了，姐，我终于要当舅舅了。”
“你快放我下来，我要吐啦。”
顾暖笑着说道，顾习扬意识到自己太粗鲁了，赶忙把她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