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未雨2025-04-19 11:548,069

他站在门口,目光晦暗不明。见我抬头,又别过脸去。

6.

我忙扯了扯凌乱的衣衫,将被褥拉至颈间。

“殿下寻我何事?”我心虚地问。

我没想到,那一包合欢散,竟让他卧病在床两日。

莫非他是要寻我清算?

“姜柳儿,孤在东宫躺了两日,你都不来看孤。”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话语中似有几分怨怼。

我摇摇头,定是我想多了。

沈彻这般高傲的人,怎会向我示弱?

我又算得了什么?

“你连姜雪儿都避而不见,我去了也是白跑一趟,索性就不去叨扰了。”

“你与他们不同,孤吩咐过下人,见你便放行。”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焦躁。

“我?有何不同?”

“因为……因为你下的合欢散,孤要你当面向孤请罪。”

他强撑着说。

“我才不傻!我去了,陛下定要扒了我的皮。”

“我在此向殿下请罪,殿下想要什么赔礼,我差人送去便是,但我人是不会去的。”

“殿下若无他事,我先熄灯了。”

“且慢——”他出声唤住我。

“你……还参加选秀是吧?”

“若你没改变主意,孤替你向父皇求情,准你入东宫。”

我这才想起来,那日在春日宴,我将自己的心愿告诉了太子殿下。

“殿下,若是陛下准我入东宫,您能替我美言几句吗?”

我谄媚地追在他身后,满脸期待,希望得到他的应允。

那时,他一脸不耐。我生怕他拒绝,将心愿说完就跑了。

我以为他早将此事抛之脑后。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不必了。”我淡淡道。

“为何?”

他眸光渐冷,语气森然。

“姜柳儿你什么意思?是不想嫁给孤了,那你那么用心练琴为了什么?”

我正要告诉他,我已经答应国师的邀请了。

可是转念一想。

这个决定还没有得到父亲的同意,眼下不宜声张。

所以,我犹豫地说:

“那就请殿下替我美言几句,但选秀之事,我自己会决定。”

“也好。”

“嗯,那臣女便熄灯了。”

“且慢——”他又唤住我。

“还有何事?”

7.

“你嫡姐与你嫡母今日来府上看孤,孤过几日去你这拜访。”

“不必了。”我熄灭最后一盏灯,没有再回答。

丫鬟来报,是苏晚邀请我参加她的及笄礼。

她特地说:“太子殿下也会来哦!听说他病好之后更俊朗了!”

“太子殿下是谁啊?”

“装!除了他还有谁?”

“他也要去?”我心中诧异。

因为沈彻这人性子向来清冷。

除了春日宴,他几乎不怎么参加私人宴会。

自从上次见过面,我与他再无往来。

重生后,我比较惜命,离他能有多远就躲多远。

“苏晚,我突然想起来——”

“明日我还要去找琴师学艺,不能参加你的及笄礼了。”

“礼物我让丫鬟送到你府上去可好?”

那边很快派丫鬟传来回信:“不好!”

“姜二小姐,你马上就要入东宫了,下次见面不知何时?”

“练琴暂停!来参加我的及笄礼!”

无奈。

谁让全京城都在看我笑话的时候,只有苏晚站在我这边?

她说我是心性纯净的女子,敢爱敢恨,这般勇气难得。

所以当闺秀们嘲笑我是不知廉耻的狐媚子时,苏晚会挺身而出为我说话。

“有本事你们也去表明心意啊!”

“整日躲在暗处偷看,连句话都不敢说,还好意思笑话旁人!”

在我荒诞的少女岁月里,只有她对我始终如一。

所以,她的及笄礼,我不能不去。

下午我练完琴,便匆匆赶去酒楼。

苏晚的父亲是老将军,所以及笄礼很是隆重。

我一身素色襦裙,显得不够体面。

沈彻坐在主位,姜雪儿伴于一旁。

他换了身玄色衣袍。英俊的五官,更显威严、硬朗。

他为姜雪儿斟茶,举止温柔体贴。

姜雪儿一身雪白锦缎,清清婉婉,宛若仙子临尘。

当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我望过去时,太沈彻恰好抬眼,与我目光相触。

他微扬下颌,示意我过去,姿态倨傲自在。

我佯装未见,寻了个远处的位置坐下。

他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8.

旁边的三王爷惊疑起哄:“不会吧?”

“姜二小姐平日里见到太子殿下,恨不得贴到殿下身边,今日这是怎么了?”

我淡定一笑:“以前不懂事,如今想明白了,不敢再叨扰殿下。”

“这怎么可能?就是天塌下来,也不信姜二小姐不倾慕太子殿下!”

“你从入国子监起就对殿下倾心,整个京城都知晓。”

“姜二小姐你这是受了什么打击?”

“并未受什么打击。”

“少时的心悦,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不是很寻常的事吗?”我轻笑道。

“当真如此?”

众人都被我今日反常的言语惊到。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齐齐望向太子殿下。

沈彻唇角紧绷,眼神冷冽,语带讥讽:

“姜柳儿,你的痴缠着实令孤厌烦。”

“你送来的点心孤从不动口,你放在案前的诗笺孤都付之一炬,你总是求孤指点功课也让孤烦不胜烦,纯属浪费我的时辰。”

“我原本还担心你会因为选秀想不开,如今你能想明白,倒也不错。“

“看来你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他明明是平淡的语气,却透着显而易见的不屑和如释重负。

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

姜雪儿轻扯他的衣袖,柔声道:

“殿下,不管怎样,柳儿到底是个女子,你何必说得这般重?”

举止亲昵,神态娇柔,任谁看了都知她与沈彻关系非比寻常。

众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向我。

我攥紧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痛。

只觉难堪至极。

苏晚见我窘迫,立时怒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绣花裙,原本是温婉可人。

可她气得叉腰怒斥:“太子殿下,姜二小姐倾慕你时,你总是冷眼相待。”

“如今她放下执念,你又说这等刻薄话。”

“怎么,就因你不喜欢她,她做什么都错了不成?

”今日我请你来,是以为柳儿还心系殿下。”

“既然她已看清,及时收心,那今日我的及笄礼,就不敢再劳烦殿下了。“

沈彻向来孤傲。

苏晚都这般说了,他自然不会多留,起身就要离席。

姜雪儿忙跟着起身:”殿下且慢。“

苏晚回身抱住我:”柳儿,今日是我安排不周,咱们不要喜欢这种无情的人。”

“过些日子,我让我表兄来见你!”

“我表兄生得俊朗,在江南做官,比太子殿下也不差!“

太子殿下抬脚时,正好经过我们身旁。

9.

听到苏晚的话,他身形一顿。

眼中掠过一丝晦暗,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随即又在原位坐下。

”孤还未饮过贺酒,待饮过贺酒再走。“

众人面面相觑。

”好,那我这就斟酒!饮完请殿下速速离去!“苏晚喊道。

一壶珍藏的佳酿被端了上来,苏晚非要我跟她一起斟酒。

结果,我刚俯身向前,站在一旁的姜雪儿突然脚下不稳,身子一晃。

将我撞得酒水四溅。

我粉白的襦裙上,瞬间洇湿一片。位置恰好在胸前,极是尴尬。

”对不起柳儿,我不是有意的。“姜雪儿慌忙伸手来擦。

结果越擦越糟,不少公子都看直了眼。

我尴尬得无地自容。

苏晚赶忙护住我:”正好今日姐姐送了我一件新裙子,你先换上。“

虽然那是苏晚的及笄礼物,但眼下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我只好进了屏风后去换衣裳。

等我换好衣裳,羞赧地步出,厅中众人都静静地看向我,眼神异样。

我扯了扯紧贴身形的裙身,求助地看向苏晚:”苏晚,这裙子太紧了!“

苏晚的眼神有些发直,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打量。

咽了口唾沫,啧啧称奇:”天哪,柳儿,你身段也太好了!”

“我表兄可是有福了!这腰、这身段、这……“

她指指我的上身,”再配上你这张脸,简直是倾城之姿!”

“我一个女子看了都要心动了!“

坐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小世子,喉结滚动,低声问道:

”殿下,你当真不喜欢姜二小姐?那我可否去提亲?“

太子殿下端起酒杯,饮了两口,淡淡开口:

”随你的意,孤又不喜欢她。“

”多谢殿下成全!“那公子当众走上前,拱手道:

”姜二小姐,在下张粤,“

“虽比不得太子殿下尊贵,但对你一片真心,不知可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10.

苏晚一把将我护在怀里:“你们都别打什么坏主意,柳儿可是要做我表兄正妻的人!”

世子深深看了我一眼,缓缓坐了回去。

我穿着这身过分贴身的裙衫,对苏晚说:“我今日先走了。”

苏晚刚点头。

突然,夜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烟花。

五彩斑斓的光芒中浮现出一行字迹:“姜柳儿心悦沈彻!”

我面如死灰。

这场烟花告白确是出自我手,是我对沈彻的痴心表白。

但那是在我重生前——

我知道苏晚及笄之日会设宴,便提前准备了这场烟花表白。

重生后我忙着筹备去江南的事,竟将这茬给忘了。

苏晚拍了把脑袋:“糟了!我忘了让下人取消这场表演!”

“我特意吩咐过,喝完酒就要放这场烟花,现在可如何是好?”

众人神色各异,纷纷露出讥讽之色。

“方才不是说不心悦了吗?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适才装得那般清高,原是欲擒故纵?这是要讨太子殿下欢心呢?”

沈彻一晚上冰冷的面色,这会儿缓和了几分。

“姜柳儿,这便是你为孤精心准备的?”

“其实要纳你入东宫,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孤其实……”

他的耳根泛起淡淡的红晕。

我慌忙解释:“殿下莫要误会!这烟花是我早前准备的!”

“很久之前就交代好了,忘了提前叫停!我当真已不再心悦殿下!”

“你、当、真、不、再、心、悦、孤、了?”

沈彻一字一顿问道,凶狠的目光锁住我的脸。

“千真万确!”我抬手发誓。

沈彻冷笑出声。

“姜柳儿,你一会儿心悦,一会儿不心悦,你是在戏耍孤吗?”

11.

那晚最后,以沈彻亲自送我回府结束。

因那件裙衫太过贴身,他执意要脱下外袍为我披上,还亲自扶着我上了马车。

一路上,不论我如何解释,太子殿下都是一副“看你还要演到几时”的表情。

我让丫鬟将他送来的所有信件、礼物都退了回去。

他走时,脸都气得发青。

之后,我再未去见他,也不曾出现在他面前。

我每日忙着练琴、习字,忙得像个陀螺。

最近我变卖了娘亲留给我的首饰,去江南游历的盘缠应该够了。

但后面的花销还不知从何处来。

所以,我每日都在想法子赚些银两。

这日夜里,我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嫡母在正堂叫住我。

“柳儿,前几日我把你的画像给了赵员外看,他对你很是中意。”

“明日你去见他一面。”

“这个赵员外将来对你父亲的仕途很重要,你看看能不能以你这张狐媚子的脸把他拿下。”

“这也是你该为这个家做的事,总不能只顾着自己逍遥吧?”

我转头看向父亲。

父亲面露迟疑地问嫡母:“那个赵员外比柳儿大了二十多岁,是否年岁差得太多?”

“上了年纪的男人才懂得疼人!”

父亲听到她的痛斥,将头低了下去。

嫡母神色稍霁,转头对我说:“柳儿,我既为你嫡母,自当为你终身大事操心。”

“那赵员外虽说年岁不小,身形也略胖。却是个体贴人的,跟了他定能享福。”

我冷眼看向她:“这般好的姻缘,你怎么不介绍给嫡姐?”

嫡母面色一沉:“这种人配得上我们雪儿吗?”

“我们雪儿才貌双全,气质出众,只有太子殿下那样的才配得上她!”

“你也别痴心妄想,就你这种货色,也配与雪儿相提并论?”

父亲始终低头不语。

我知道——这事算是定了,我再如何反抗也无用。

嫡母恨我娘亲,讨厌我。

从进门第一天就撺掇父亲让我不必再读书:

“柳儿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用?“

“现在不好好利用,难道等她人老珠黄?”

这些年她张罗着让我见各种肥头大耳的官员,想方设法从我身上捞取好处。

为了摆脱这样的命运。

我才会铤而走险在沈彻的茶水里下药,想办法嫁入东宫。

可是没想到,前世终究难逃一死。

12.

我势单力薄,面对嫡母的陷害,实在无力招架。

我叹了口气:“母亲,请给我置办几套头面,明日我便去见赵员外。”

嫡母面上浮现嘲弄之色:“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好,我给你几套头面,明日赵员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我上楼时不经意回头。

坐在软榻上一直未曾开口的姜雪儿,嘴角微扬,带着几分嘲讽。

见我看来,她很快收敛了表情,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赵员外身材矮胖,腹部隆起,活像个酒囊饭袋。

从我坐在桌前,他便一直用贪婪的目光打量我全身,毫不掩饰。

趁着为我斟酒时,还摸了我的手。

“真是柔若无骨。”他淫笑着说。

我强忍着恶心,不断安慰自己。

莫慌张姜柳儿,不日便可离开此处,如今又多了一千两银子傍身。

最后,我被赵员外灌得有些迷糊,他搂着我的腰往后院走。

这时,苏晚厉声喝道:

“姜柳儿!与我约好去听曲,竟敢放我鸽子,原来跑来与人幽会了!”

“待我好好教训你!”

她一把扯住我的手臂,拖着我往外走。

赵员外不依:“姑娘,你怎能把人带走?我与柳儿姑娘还有话未说完呢!”

苏晚:“你这老头!别多管闲事,我们先走一步!”

说着,她把我扶上了马车。

车上,我后怕地靠在苏晚身上,掌心尽是冷汗。

“苏晚,你若再晚来一步,怕是再见不到我了。”

苏晚轻抚我的背:“柳儿,你嫡母太过分了,竟让你委身这等人!”

“她亲生女儿怎不拿出来利益交换?”

我颤抖着身体,苦涩地闭上眼。

苏晚紧紧搂住我:“好柳儿,离开那个家吧,我养你。”

我搂住她的腰,胸口涌起一阵暖意。

这般凄苦的日子里,能遇到苏晚这样的知己,我已心满意足。

但是苏晚家中也有诸多庶弟庶妹。

她本就过得不痛快,我又怎能给她添麻烦。

我依偎在她怀中:“苏晚,无妨的,再坚持几日。”

“待机会来时,我定会彻底离开这个家。”

“不管怎么说,那姜雪儿与你同住一屋檐下……”

“她竟能眼睁睁看着她娘作恶,一点都不阻拦?”

13.

我回想起昨晚姜雪儿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一股寒意不由得爬上心头。

“我本就不曾亲近她,又何必强求她出手相助。”

“你啊!就是太善良,太为他人着想了!”

苏晚点了点我的额头,随即将我抱得更紧。

下车后,苏晚本欲陪我进去,会一会我的嫡母。

但我不想让她卷入这些纷争,坚持将她送走。

还未进正堂,便听见嫡母甜腻的笑声,言语间尽是讨好之意。

府上来客人了?

我走进去,正好与坐在上首的沈彻四目相对。

他俊美的面容先是一怔。

待看清我身上这件轻纱薄裙,眼中浮现出几分不悦。

这是嫡母给我的薄纱裙。

轻薄如蝉翼的料子紧贴身形,将我的身段衬得玲珑有致。

凹凸毕现,宛如向男子发出邀请。

明明是嫡母给我的衣裳,可她此刻却变了脸色:

“太子殿下来府上做客,还不上楼换身衣裳?“

“穿成这样像什么?简直有伤风化!”

我的视线越过沈彻,直接上楼。

换好衣裳,我卧在榻上出神,并未再下去。

我知道,这时候,嫡母不愿见我,何必自讨没趣。

我喝了酒,头脑昏沉,将要入睡时,房门被叩响。

“姜柳儿。”沈彻声音低沉。

我疑惑地开了门,抬头望着眼前的男子。

他生得一副绝世容颜。

上天造人时,为他选了最好的材料,显赫的家世,出众的才华。

我之前倾心于他,也在情理之中。

“找我何事?”

沈彻眸中含笑,语气温柔:

“本以为你住在最大的屋子,可没想到你竟是住这最破败的一间。”

“从前确是住在最大的屋子。”

但是母亲死后,我的闺房就让给了姜雪儿。

嫡母又将我赶到了最破旧的屋子。

沈彻又小心翼翼地说:

“方才听姜夫人说,你今日去相看了?如何?可中意那人?”

他故作镇定,却难掩颈间紧绷的线条。

“不是相看。”我说。

“是我家里要将我送给一个年过四旬的男人。”

14.

他眼中满是心疼之色:“柳儿,孤不知你在这府中竟是如此艰难。”

“待孤回去,定与姜大人说明,也好让他不必如此待你。”

“无妨,我早已习惯。”

上一世,我嫁入东宫,境遇也不比现在好。

身为侍妾的我,他对我的委屈视而不见,只因他不喜我,不在意我。

甚至因他的冷淡,嫡母每每见我都要奚落一番,让我成了宫中笑柄。

如今,他的怜惜,我半分也不稀罕。

他小心打量我的神色:“可否让我进去坐坐?”

“不便。”我淡淡回绝。

他脸上的和善神色渐渐消失,他向来不是会哄女人的性子。

“柳儿,你非要用这般语气与孤说话?”

“殿下想让我如何?像从前那般对你言听计从?”

他胸口剧烈起伏,许久才勉强平复下来:

“罢了,孤不与你计较。”

“孤来是想问你,为何还未报名选秀?再过几日就要截止了。”

“孤已为你安排妥当,你只需点头便是。”

“我知晓了,容我再想想,便给国师回话。”

“还有什么好想的?孤已为你安排了东宫别院。这不正是你想要的!”

“殿下不是觉得我烦扰?”

“那是从前。”

“那现在呢?”

“现在......”他语塞,颈间泛起红晕。

忽然,我瞥见廊下闪过一抹白色衣裙。

是姜雪儿。

他为难半晌,终是低下头来。

“柳儿,孤也不知怎的,看不见你就心神不宁……”

“一想到你不再倾慕于我,便坐立难安。”

“孤想要见你一面,想将你留在身边。”

“今日孤明面上是来感谢姜雪儿姐妹探望,实则...是来见你的......”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面上也越发红润。

一双漂亮的眸子里闪着期待的光芒,似在等我回应。

墙后的白色衣裙,轻轻晃动。

我朝他勾了勾手:“那殿下可愿抱抱我?”

15.

他面上的委屈瞬间化作狂喜:“柳儿,你心里还是有孤的对吗?“

“孤就知道你对孤还是有情!幸好孤没有错过。”

说罢,他微微俯身,将我揽入怀中。

他将下巴抵在我颈间,语气沉醉。

“柳儿,孤仿佛中了你的蛊,日日魂不守舍。”

我假意温柔地拍拍他的背。

上一世,我对他的爱意深入骨髓,他却对我冷若冰霜。

每每想起他要离开,我便慌乱不已。

每次他要去早朝,我总会轻轻吻他。

在他身上撒娇,常常闹得他放下朝服,将我抱回寝殿。

曾几何时,在他怀中的我,满心欢喜。

可如今趴在他怀中,我只觉烦躁不已。

我扭动身子,想要逃开。

“别动,柳儿......”他低声呢喃。

我这才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便再不敢乱动。

他安静片刻,但那股冲动始终未消。

他的唇轻轻落在我颈间。

我身子一僵,还未来得及推开,他又来寻我的唇。

“殿下,这里不妥,我们进屋去。”

他紧紧搂着我的腰,将我抵进房内,一脚踢上门。

他离开后,我独自下楼。

嫡母正在向父亲夸耀太子带来的珍贵礼物。

“这套胭脂水粉是宫中御用的,外头根本买不到!“

“这株千年人参更是稀罕,我还从未见过这般大的......”

见到我,她神色倨傲地道:“柳儿,瞧瞧太子殿下送来的礼物。“

“许多我都叫不上名来,你说他得多宠爱我们家雪儿啊!”

我笑笑:“是啊!雪儿姐姐真是好福气。”

“看来您说得对,人各有命,我再如何挣扎也比不上姜雪儿一根手指头。”

嫡母满意地笑了:“算你明事理。”

我上到二楼,叩响姜雪儿的房门。

她一身素白衣裙,脸色却黯淡无光。

我轻声开口:“不知姐姐可愿与我说几句话?”

“谈什么?”她语气冰冷,再无往日的清雅从容。

“方才你都看到了吧?”我笑着看她。

姜雪儿气得别过脸去,不愿看我。

“你回去告诉嫡母,同意我随国师下江南,我会离开京城。”

“从此不与你争太子。”我说。

“凭什么?就你这贱命也配成为国师的弟子?”

她语气中尽是前所未有的恶毒。

16.

不知是被我气到了,还是她本就是这副面孔。

“凭什么?凭太子殿下如今心悦于我。”

“我容貌胜你,身段比你好,还能与你一同入东宫。“

“我若是存心要他,你这辈子都别想做太子妃了。”

姜雪儿眸中寒光闪烁,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但她心思玲珑,终究松了口:

“我会去跟母亲说,但你保证父亲母亲同意后,就会离开?”

我从袖中取出国师的亲笔信函:“以此为证。”

环视一圈这间曾经装饰华丽,如今却一派素净的闺房。

揶揄道:“姐姐,别让我等太久!否则,太子殿下就要做你妹夫了。”

三日后,嫡母答应放我走,我跟随国师的马车离开京城。

启程前,沈彻派人送来一封书信。

信上问:“柳儿,为何不见孤?”

“你去了哪里?孤从未像现在这般想见一个人,一刻都等不得。”

马夫正在催促我上车,沈彻的随从神色焦急,问道:

“姜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下江南。”

“你去江南作甚?”他的语气瞬间慌乱起来。

“随国师游历。”

“请转告太子殿下,我已不再倾慕于他。”

“我不会留在东宫,以后不必再寻我。”

“姜二小姐,可是,那夜你和太子殿下早已生米煮成熟饭.....”

我冷笑:“那夜,我和太子殿下什么都未曾发生,不是吗?”

那日,为了做戏做全套,我让沈彻进了我房间。

但进去后,我就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他自己在廊下站了许久,等身子平静下来。

我们在房中待了很久,实则什么都未曾发生。

这一世,沈彻连我的手都未曾碰过。

但我靠那夜的假象,要挟了姜雪儿,得到了自由。

随从沉默许久。

在我以为他要离开时,他终于开口:

“殿下说,他是真心喜欢你。“

“从前是你追随他,他却不曾珍惜。”

“往后换他追随你,定让你看到比你当初更深的真心。”

我沉默不语,登上马车。

沈彻趁着朝廷议事的间隙来了一趟江南,但我一直躲着他。

他在我住处守了几日,最后失望地回了京城。

17.

后来,他的书信不断。

字里行间皆是对我的思念,对我的深情。

他甚至命人送来一箱珍宝,说要让我在江南过得舒心些。

若是重生前,能得他如此关切,我定是感激涕零。

可如今,迟来的深情不及草芥。

我将他的书信尽数烧了,将珍宝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后来他不知从何处得知我的落脚之处。

派人传话说,他要趁着年节来江南寻我,让我等着他。

但最后,他没来。

我也是后来才从苏晚那里得知——

七夕佳宴,姜雪儿给太子下了合欢散,两人同榻而眠。

事后,沈彻不得不与姜雪儿定了亲。

沈彻自觉无颜再见我,整日饮酒买醉,连朝事都不理了。

“没想到姜雪儿表面上端庄贤淑,竟使出这等下作手段。”苏晚愤愤道。

往事竟是如此相似。

好在这次,我躲开了他们的爱恨纠葛,再不必饮那冰凉刺骨的江水。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正随国师在江南传授琴艺。

台下纷纷起身喝彩。

人潮涌动的后台,我似乎看到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

那人将一束娇艳的牡丹放在门口的案几上,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

离去的背影,萧索而落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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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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