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朵儿是跟几个姐们儿从海边度假回来后第二天才发现不对劲的。
说是出去玩其实也不是单纯玩,是她那个做“大事情”的老公张敬川说让她带他几个大客户的太太们出去“happy”一下,当做是维护他的客户资源,全程费用他报销。
老公都这么说了,她韩朵儿作为一个婚后两年都在家吃闲饭一天到晚只会研究吃喝玩乐风花雪月的人,好不容易落了个“正事儿”,何况还正好是她擅长的,那必须二话不说,将老公拨的那十万用于“客户维护”的款项好好安排了一下。五个人四天三晚,玩得非常尽兴,好吃好喝供着。一路还找了一队专业跟拍,摄影摄像妆造服化道都给整上了,一天恨不得换个十套八套衣服,随便一个什么地方就是各种组合拍照。韩朵儿社交面具戴得稳稳当当,带头搔首弄姿摆造型,妥妥的氛围党,让这帮富太太们很快对她开始以姐妹相称,纷纷表示能搞定韩朵儿这么优秀的人,她老公必然差不到哪去,他的那个私募产品肯定靠谱,下次要再新发产品必须得通知她们。
韩朵儿虽然嘴上谦虚了一下,但内心还是很为自己鼓掌的,有她这么个贤内助,他张敬川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以后如果还这么不知好歹……
说到这似乎不得不介绍一下韩朵儿和她老公张敬川的情况了。韩朵儿即将满28岁,体态优雅,五官精致,有时为了配合比她年长13岁的张敬川参加聚会时故意会打扮得更成熟些;但如果这个局以女性为主,她也懂得审时度势,略走些中性风,不去抢她们的风头。但无论她风格如何变化,在任何一种挑剔的审美下都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而张敬川是则是另一个极端,一个40岁略有些事业基础的男人,中等身材,发量和他某方面表现一样开始走下坡路。但即便如此,他眼神中时刻透露出自信和坚定,和韩朵儿的刻意遮掩锋芒不同,他喜欢频繁谈论自己的成绩和取得的荣誉,乐此不疲地在聚会上会吸引着大家的注意,渴望赞美和肯定。一有人提出不同意见,他面上为了体面虽然不动声色,但私下总要找机会扳回一局的。
韩朵儿是美术生,大学学的西洋绘画,虽然对就业没什么太多正向的影响,但气质中的浪漫主义色彩很让人向往,与张敬川站在一起时能很好的中和掉他身上的那种商人唯利是图的市侩感。婚后两年多时间,在韩朵儿的打点张罗下,张敬川身上倒也多了些城市雅痞的舒展,走出去也再不像过去那种宛如影视剧中常见的金融骗子的用力模样了。
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嫁给一个略成熟但事业有成的男人,这在大城市屡见不鲜。张敬川曾是她公司上司,后来两人相继因各种原因离职后在一酒吧相遇,张敬川对她展开猛烈追求,韩朵儿在其攻势下接受了求婚。谈到婚礼时,张敬川说自己父亲当年过世,不适合大办酒席,韩朵儿也正好懒得张罗,张敬川带她住进现在这两百多平的高档社区大平层,两人再去民政局领了个证,婚就算结了。
一下过了两年多,韩朵儿期间曾怀过一个孩子,因意外流产。之后她一直调理身体,情绪也受到一定影响,而张敬川事业再次起飞,忙得脚不着地,在家呆着的时间越来越少。韩朵儿本对张敬川就不属于爱得死去活来那种,老公赚钱养家,她在家貌美如花,搭伙过日子嘛,巴不得互不干扰。两人情感虽然逐渐淡下来,但从韩朵儿用心经营着的朋友圈里呈现的状态依旧是每天都干着自我提升却没什么社会价值的事儿。偶尔秀个恩爱,张敬川倒也愿意配合,两人妥妥营造出一种霸总和他快乐小娇妻的人设。
只有身处婚姻中的那两人知道有些东西是会在时间点滴流逝中慢慢褪色,原本甜蜜幸福的二人世界背后也时常会出现其他人的影子。而韩朵儿倒也能审时度势,不抢风头,只要婚纱照上印着的还是自己,那么这段婚姻就还能维系下去。男人嘛,逢场作戏在所难免,但总归有一天他是会回家的。
但直到韩朵儿回家的第二天下午张敬川都没个音信,期间韩朵儿发了五条微信没回,打了三个电话都是不在服务区。两人感情冷淡各忙各的是不假,但张敬川也没像如今这样断联过。出差了?韩朵儿有些纳闷。他之前有过一次24小时没回复她消息,说是喝多了被同事在酒店开了间房睡得不省人事。后来经过一番调查,韩朵儿自然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公寓中查到了他车的进出记录。她也只是象征性地哭闹了一番,然后要了个名牌包作为补偿。但这次的失联她感觉不太对,毕竟她是领了他的命去“办事儿”的,按理来说他应该急切地想知道情况,这时候“闭关”算是个什么事儿?
韩朵儿看了看时间,离下班还有一会,她决定以逛街路过张敬川公司的名义找他一同吃个饭,万一他不在,她就去问问他公司那个对她有点意思的销售经理小胡,了解了解“张总”最近的行程安排以及公司最近的情况。她知道,男人之间但凡有点竞争关系都容易相互爆料,这点和女人毫无二致。
于是,她打起精神,拎着刚买来当道具的两双鞋和一条给张敬川的领带以及准备送给小胡的小名片夹,春光明媚地走进了张敬川公司所在的大楼。她和往常一样跟楼下的保安小哥打招呼,微笑着让门口的礼仪姑娘帮忙开闸机进电梯,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收起笑脸又在门开的那一瞬间展开笑颜。她挺直裹在乳白色连衣裙套装里的身板轻盈地走出电梯,杏色中跟鞋踩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显得自信有力,她熟络地直行再转弯,接着在这道亮堂得犹如白炽灯的走廊尽头停下脚步。
她有点发愣,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公司里头的灯都关着,原本前台坐着的一见她就热情起身给她开门的小姑娘也不见踪影。这还不算什么,连原本前台背板上她请大师执笔的公司招牌都不知去向。韩朵儿心中一颤,但还是强行稳住了情绪,觉得先不要吓自己,说不定是公司全员去团建所以公司稍微整修一下而已。她将手中的购物袋放到地上,尝试双手用力推了推玻璃门,因为电子锁没通电,一推便开了。她探着身子走了进去,这个使用面积不到三百平的办公场所里空无一人却满目疮痍,各种纸片垃圾到处都是。韩朵儿脑瓜子嗡嗡作响,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她控制再壮着胆子走到公司尽头原本作为张敬川办公室的那个隔间,百叶窗帘遮了一半的落地窗,原本就没几本书的书架里倒还是整整齐齐,其余张敬川心爱的那些昂贵的茶具和文玩都消失殆尽。而她强行放在张敬川办公桌上的那张两人的婚纱合照却遗留在原处,照片中的两人正对着窗外的另一栋方方正正的办公楼露出略为尴尬的假笑。
韩朵儿此时再也无法淡定了,她慌慌张张地从手提袋掏出手机,紧张得连密码手势都输错了两次,继续拨张敬川的电话。而此时传来的“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像是一种警告,警告她即将大难临头,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她脚软踉跄了一下,差点扭伤脚踝,哆哆嗦嗦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他们换办公地了?照理来说像这种事情张敬川都会嫌麻烦,让她先去张罗,他只管拍板挑刺就行。公司项目惹了麻烦所以全员被带走调查了?那也不至于连茶具和张敬川新买的那套昂贵的高尔夫套杆都带走吧?
就在韩朵儿不死心想继续翻翻张敬川办公室的抽屉找点什么线索时,她忽然听见对讲机所发出的沙沙响的声音,吓了韩朵儿一大跳。她猛地转头,透过玻璃窗看见穿着物业制服的两个人从门外往里走。韩朵儿犹如电击一般跳起来,下意识将张敬川桌面上那张两人的合照一把塞进自己的包里,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莫名其妙地就这么做了。
两人拿着手电,东张西望地往里走,韩朵儿也低头往外走,打照面时作出也被对方吓一大跳的模样。
“您是?”其中一个大腹便便长得敦厚的大叔问她。
“我是约了来这个公司面试的,但这里怎么没人啊?是不是我走错了?请问这里是……”好在室内昏暗,韩朵儿不用担心自己的演技,紧张兮兮地报出了公司的地址和名字。
“哎呀,还面什么试啊,这家公司的人都跑路了,业主说租金都欠了两个月,你算是运气好,没进这贼窝。”大叔见她怯生生的,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啊?不可能吧……他们上周才给我打的电话让我面试。”
“你看看这样子,像是有人办公吗?这里的业主一听公司没人了就赶紧让我们物业把他们招牌撬了,就怕万一他们以前骗的那些人上门找麻烦,到时他还得背锅。”
“他们不是说做私募的么,我查了查好像做得还挺好啊。”
“这年头私募暴雷跑路的可太多了,光我们这栋就跑了三家。小姑娘留点心眼吧,他们说得好听是私募,说得难听就是金融诈骗,里头弯弯道道可太多了,你赶紧走吧,多呆一秒都晦气。我估摸着很快就有人上门找麻烦了。”物业大叔边说边将她往外带。
韩朵儿内心翻江倒海,出了办公楼后她立即开车回家,第一时间冲去打开张敬川的衣帽间,发现他的那些贵重的手表、手提袋都不见了。她再盘点自己的首饰盒,那只用于求婚的两克拉钻石戒指以及结婚一周年纪念她缠着他送的钻石首饰套装以及她作为收藏的稀有皮包包竟都被狸猫换太子了!
原来这次的所谓“客户维护”是调虎离山啊!张敬川,可真有你的!
这下韩朵儿彻底慌了,再傻的人都能看出来现在张敬川的这套操作摆明了是要拉她当替死鬼。因为这公司的法人以及财务负责人的名字,写的可都是她韩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