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宰相觉得沈安安还是太过乐观了一些。
别的不说,就说这墨家的机关术,人家也不缺门徒,为什么要拿出来教人?
各大学派之间最重要的不就是精神内核,是其中的思想吗?
现在抛弃人家的思想,只要人家的一些其他的东西,咦,不对。
骆宰相恍然,这似乎是一种非常高明的做法。
只讲最实用的。
也对,沈安安自己的这个学派,叫格物,好像就是从实际出发,并没有太过高深的思想。
这样一来,就不会对那些宣扬思想的大佬们产生威胁。
而且他们说不定会很愿意,为格物这个学派,描摹上自己家的思想。
这合作说不定能成。
沈安安看着他的表情变化,似乎知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这种设想,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还是有一定的操作空间的。
我的学堂,会将各大想要参与进来的学派,作为选修课。
学生们喜欢学什么,那就是他们的自由。
不再是各大学派选择门徒门生,而是学生有意识的选择自己感兴趣的学说,甚至接纳他们的思想。
我所倡导的,是学术自由。
任何学派,在我这儿都被允许存在,百家争鸣,思想碰撞,才能激发强大的创造力。
诞生更多,更好,更高层面的东西来。
其实这对他们也是一个机会。
毕竟百家争鸣,只是一个过程,总有落幕的一天。
在我看来,比较符合朝廷统治的,只有两个学派。”
听沈安安说起这个,骆宰相顿时来了兴致。
“两个?是哪两个?理由呢?说来听听。”
沈安安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是法家。法家强调,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这也是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前提。
律法的制定,离不开法家的思想,依法治国的主张与思想,是非常有必要的。
如果没有法律,那么天下就失去了很多的制约。
法,是非常公正公平的客观存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见骆宰相点头,沈安安竖起第二根指头:“这第二,便是儒家。
纵观这么多学派,只有儒家的思想,最为平和,而且元素丰富。
就个人而言,提倡仁义礼智信忠孝悌,就社会而已,提倡博爱,正义,厚生,公平等等等等。
这些都是咱们正常人最善良温暖的一面。
统治者需要这些。
当然,除此之外,修订历法,观日月盈仄,离不开阴阳家。
农民种地,也离不开农家。
为减轻人力畜力,不断改良工具,这也离不开墨家。
治病救人,自然也离不开医家。
事实上百家学说,已经影响到了大家生活的方方面面。
但依我看来,除了法家与儒家,其他的学派,都有很大的局限性。
您知道,我以前想打造一个专业学校,就是教会那些孩子一技之长。
在我看来,这些学派,就相当于是一个专业。
术业有专攻,这些学派的学说,元素太过单一。
唯有儒家,博采众家之长,只有这样,才能适应时代的变迁。”
沈安安侃侃而谈,却没注意到,小豆芽已经两眼放光,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有很多问题,以前悬而未决,但听了这番话之后,却似乎开悟了一般,领悟了很多。
而骆宰相再一脸震惊的看着沈安安。
这番言论算不上深刻,但的的确确,把这诸子百家给分析的很透彻。
法家事实上元素也很单一,但是这却是一个王朝帝国,必不可少的元素。
他之前跟皇帝聊过这种话题,如何选定国策学派。
只不过大家互相都没有说服对方,这才不了了之。
但沈安安的这番分析,却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你这丫头,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若你是男儿,我这个位置,你来坐才最合适。
所以你倾向于依法治国,以儒度民?”
沈安安身子往后靠了靠,懒洋洋的说道:“为什么不呢?若真按法家的公正严明,不别亲疏,那些王公大臣怎么会乐意。
有句话,法理不外乎人情,毕竟我们生活的社会,是个人情社会。
太过无情,也会出乱子。
儒家可以很好的中和这一点。
而且我可以断言,一个学派想要长久的发展,而不被消灭,有一点很重要。
那就是迎合皇帝的喜好,并且进行改善。”
这话说的有些太过功利性了,骆宰相哑然失笑。
不过他也明白,这是事实。
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是为了皇朝统治拥有最合适的工具。
如果皇帝觉得你这个学派不顺手,可能随手就把你抛弃了。
坚持思想什么的,固然令人敬佩,但也需要灵活变通。
“所以你的格物,就干脆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工具?”
沈安安摊手:“工具有什么不好?你看这马车,就是个工具,很多人出行都离不开。
让人离不开的,才是最厉害的。
我会研究如何让马车没那么颠簸,会研究如何让它变得更舒适,会研究让它如何变得更快。
这些都是我这格物里面的知识。”
“我知道我知道,这叫摩擦力。改变摩擦力,让摩擦力变得更小,就能让马车跑的更快。”
骆凝儿终于找到了表现的机会,沈安安笑着亲了她一口:“凝儿可真棒,看来学的都记住了。
没错,只要改变轴承轮子之间的摩擦力,就能让马儿更轻松的拉动。”
“等下,这个摩擦力是什么?”骆宰相一头雾水。
“额……这个,说起来挺麻烦的,回头让凝儿给您讲。好不好啊凝儿?”
骆凝儿挺了挺胸膛:“嗯!爹爹真笨,连这个都不知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小老师了,以后你要好好学哦!阿姐说,活到老学到老,只有不断学习,才会不断进步。
爹爹你也要努力进步呀。”
骆宰相哭笑不得,玩笑般拱了拱手:“那以后还请凝儿老师多多指教。”
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同时他也算是真正的理解了沈安安要做的,到底是一门什么样的学问。
“最实用的学问吗?”
骆宰相看着跟自己闺女闹成一团的小姑娘,眼底闪过一抹睿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