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崇安看着沈安安递过来的馒头,愣了一下。
刚要开口拒绝,却听沈安安说道:“这么多东西我也吃不完,别浪费了。”
吕崇安挠了挠头,这才接过。
最终沈安安只是喝了一碗粥,吃了点佛跳墙中的食材,几块牛肉。
大部分都被吕崇安吃掉了,这让沈安安很是好奇。
“你确定你刚刚在酒宴上真的吃了东西?”
吕崇安大手一挥:“这算什么,这点东西,军中随便一个大肚汉过来,都不够塞牙缝的。
之前上了战场,谁也不知道这一仗打过去,还能不能回来。
所以在这之前,能吃多少尽量吃饱。
说起来你不相信,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因为吃的太多,都吃吐了。
卫三郎面不改色的,又递给我一个窝窝头。
是那种又硬又黑的那种窝窝头,远远没有你做的好吃。
卫三郎说不能吃就不长力气,上了战场,活下来的机会就小了很多。”
听他这般云淡风轻的叙说,甚至把这当成一种笑话说出来。
然而沈安安却有些笑不出来。
想一想,他跟自己年纪差不多,但经历的事情,却远比自己要残酷很多。
从小在光明司,见惯了各种人世间的黑暗。
又参军平叛,上了战场,面对的尸山血海。
也许,自己对他真的是不太了解。
“上了战场,怕吗?”
吕崇安却意外的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根本顾不上害怕。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耳边,周围,全是喊杀的声音。
就算你不前进,你后面的同袍也会推着你上前。
只有经历了真正的战场,才知道,一个人在这个世上,有多么的渺小。
等到一场仗打完了,才回过神来,才觉得害怕。
我不是害怕会死在战场上,而是害怕……”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沈安安。
随后自嘲的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好怕的,也就那么回事吧。活着回来,就是赢了。
其实我在军中,颇受照顾,很多人都觉得我其实是过去混资历的。
最终结果好像也真是如此,上了几次战场,我就变成了管理后勤辎重的。
再后来,便押送盐回来了。
那些在战场卖命的,未必能混个一官半职。
而我弱冠之年,现在就已经是一方将军。
想想,还真是不公平。”
吕崇安从来没跟其他人说过这些,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借着这月光,这晚风,颇有一种倾诉的欲望。
沈安安只是听着,她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的确,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有的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一辈子吃喝不愁。
而有的人穷其一生的,在达不到那些人出生时的条件。
起点就不相同,何谈公平。
就比如她自己,因为老爹是第一楼的楼主,又加上她这个穿越客,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而她在前一世,也不过是个普普通的社畜,为了房贷奋斗。
只能说,时也命也,半点不由人。
月上中天,夜渐渐深了。
隔壁渐渐传来一阵阵喧闹的声音,沈安安听到了互相道别的声音,以及杜陵极其手下,迎来送往的叮嘱声。
大抵都是路上小心之类的话。
“看来隔壁结束了。”吕崇安说了一大通的话,只觉得心里宁静无比,就如这清冷的月,亮堂。
“嗯,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吧。”
沈安安从栏杆上跳了下去,伸了个懒腰。
吕崇安把托盘端起来,笑道:“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他现在已经从沈家搬了出来,好歹是一方将军了,总要有自己的府邸。
否则手底下的将领过来串门汇报工作什么的,未免太不方便。
只不过他的府邸在城外,如今城门已经关上,是出不去了。
但沈安安并不担心他没地方住。
重新回到了房间,却发现观鹤这小丫头,正趴在桌子上流口水,显然是睡着了。
盆里的冰化了大半,房间里的温度也下降了一些。
沈安安不免好笑,观鹤这丫头跟其他人都有所不同。
至少心比较大。
无论春兰夏荷还是小冬梅,亦或者是之前跟着她的暗月,都会对她的命令严格执行,一切以她为中心。
但观鹤不同,在执行命令的时候,总会保持自己的习惯。
你要说她是偷懒吧,倒也不算。
毕竟都是人,都有累的时候。
沈安安也不会计较这些,严格来说,她总能很好的把握沈安安划定的安全范围。
在这个圈圈里,尽情的做自己,而不担心会被讨厌。
嗯,很聪明的丫头。
外面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还有灯笼的亮光,越来越亮。
很快 ,整个新秀坊便灯火通明。
沈安安听到动静,只能下了楼,到了大堂。
果然杜陵跟暗月剑主这帮人,全都来了。
“各位辛苦了,夜深了,都回去歇着吧。
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沈安安看了看几个人,都喝了不少的酒,酒气熏天。
“你们看,我就说不用过来跟她说话,你们非要过来。
散了散了,嗝儿,这酒可真不是好东西。”
杜陵大着舌头,整个人都挂在扶着他的小厮身上,但看起来还保持着几分清明。
暗月还好,毕竟是个女儿家,而且冷脸的性子,生人勿进。
几个男人都是互相搀扶着,东倒西歪的。
沈安安还看到了几张生面孔,应该是后来的那一批人中被暗月挑出来的管理层。
“主子恕罪,我没有看好他们。”
暗月主动上前,低声告罪。
沈安安摇了摇头:“你啊,不必太过严苛。今天这种场合,该放纵便放纵。
行了,去安排几间房间,把他们都送过去,今晚就在这边歇下了。
找人伺候好了。”
沈安安对着杜陵的小厮吩咐了一声,小厮赶忙应了下来。
其他人还要说话,却被沈安安不留情面的给赶走了。
一群醉鬼,有什么好说的?
好在是杜陵自家的客栈,安排起来倒也方便,也不用怕没人照顾。
总算是把一群醉鬼给撵走了,沈安安四下看了看,却没看到风轻轻,有些奇怪。
“轻轻去哪了?”
“风姑娘喝多了,在门外的马车上。”暗月要跟沈安安一起回家,解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