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里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傻了。
她们全都以为蔡七娘是心疼儿子了，才回来的。
毕竟天底下哪里会有娘，能真的放下自己儿子不管不顾的？
可蔡七娘这样子却是……
真的不管了？
“可能蔡七娘就是有些不满，发泄发泄而已，之后还是会照顾儿子的。”
“我看未必，你瞅瞅这巴掌打的，脸都快打成猪头了吧？”
“要我说，这柴明远也是活该。你们忘了啊，当时蔡七娘差点就死掉了。”
“可到底是亲儿子啊，如今也这么惨了，蔡七娘不会这么狠心吧？”
……
可不管旁人是如何议论的，蔡七娘都没有去听，去在意。
她太累了。
如今只想让自己过得痛快一些的。
打累了，蔡七娘才松开手，离远了，拉出一个凳子来坐下，淡淡的说道：
“今天我来，是因为你媳妇跑了不管你，打大杂院里的人担心你死了，所以报官。”
“官府找到我，我才不得不来的。但你我母子之情，你早就断了。”
“我今天来，为了两件事，第一，补一份你我断绝母子关系的文书。第二，我会去找胡丽娘，让她回来照顾你。”
“当然了，并非是因为担心你。而是不想因为没人照顾你，再有人去打扰我的生活。”
现在的日子，她过的好舒服自在又充实。
一丁点都不想再和从前的人和事，有丝毫牵扯了。
柴明远躺在床上，脸红肿不堪，看不出脸色来。
但那呼哧呼哧的粗重呼吸，已经表明了他此刻是有多么愤怒。
“我腿断了，所以你就要和我断绝关系？”
柴明远握紧拳头，死死地盯着蔡七娘，可实际上内心却是无比慌乱的。
他刚刚之所以敢那么发火，是因为他以为，他娘是回来照顾他的，不会抛下他的。
所以他才敢将这段时间受到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的。
孩子受了委屈，不都是会像爹娘诉说委屈的吗？
他哪里做错了？
就要被他娘在这种时候，断绝关系？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当人吗？
“你是聋了吗？我早就想和你补一份断绝关系的文书了。至于为什么，难道你忘了吗？”
蔡七娘偏头，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睛，就那么直愣愣的看进了对方的心里。
柴明远有些慌乱的偏开头，不敢去和他娘对视。
他心里当然清楚是为了什么。
可……
“那不都过去了吗？而且你不也没事了吗？为什么就因为这一件错事，你就不肯原谅我？你可是我亲娘啊。”
柴明远嘴唇都在用力。
可见他是真的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天底下的孩子，哪里有不犯错的？
难道所有的父母，都是在孩子犯错一次之后，就不管不顾的抛弃了吗？
说到底，还是他的亲娘，看他腿断了，不愿意照顾他！
“哈哈。”
面对儿子的指责，蔡七娘笑出声来，笑着笑着，那苍凉的笑声中就多了几分讽刺。
过去了？
谁过去了啊。
“那我问你，我离开大杂院这么久，你可打听过我一次，去看过我一次？”
“你可有想过，我没有钱，怎么活？”
“还有过年的时候，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可有想过你还有一个亲娘？”
蔡七娘声音猛地拔高，声声质问了起来。
本来嘛。
她觉得，即便是断绝关系，可好歹是亲生母子一场，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可现在看来，柴明远还一心觉得他没有做错？
错的是她？
那她又凭什么任由他泼脏水呢？
左右，她也不想要这个儿子了，不是吗？
“我……谁不知道你和钱元娘摆摊卖粥有钱啊？”
柴明远梗着脖子抬杠。
这次不等蔡七娘反驳，外面就有人骂了起来。
“你就是纯放屁！过年的时候，你可是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大堆东西，跟着你媳妇回娘家了啊。”
“怎么着，你岳父岳母就没钱了吗？你怎么还颠颠的往人家那送钱送东西？”
“你娘辛苦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了，你居然对她不管不问，还舔着脸和你娘说，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过去你奶奶个腿！狼心狗肺的东西。”
外面的大娘婶子们，都骂的很难听。
大家也都是有儿子的人，一想到日后自己也可能遇见这种白眼狼，一个个都激动了起来。
那架势，恨不得上手撕了柴明远！
柴明远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蔡七娘却不肯放过他：“我拉扯你长这么大，对你好歹也算是有一些恩情的吧？
就算看在这些恩情的面子上，给我写一份断绝关系的文书，不过分吧？”
外面的人却嚷嚷了起来。
“蔡七娘你傻了啊，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了，凭什么不让他给你养老？”
“就是！你这不便宜了畜生吗？”
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儿子，赚钱了却不孝敬老娘？
“……七娘这是真的伤心了啊。”
有那心肠软的，都忍不住擦起了眼泪。
都是当娘的，若非真的心灰意冷了，哪能轻易的放下儿子不管呢？
甚至宁肯死了都没人给抗灵幡，也都要断绝关系，可见蔡七娘是有多伤心了。
“你就非得做的这么绝吗？”
柴明远黑着脸，抿着唇，是连一声娘都不肯喊了。
蔡七娘懒得再解释：“对。”
觉得她做的绝……也随便吧。
人都不在乎了，更何况是他的想法。
“好，我成全你！你以后别后悔就行！”柴明远磨牙，放下狠话。
蔡七娘眼皮一撩，根本不在乎。
反而是腿脚麻溜的赶紧去借了纸笔，麻烦罗如兰写下断亲文书。
一式三份，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了红手印。
柴明远看着蔡七娘毫不犹豫按下手印的样子，眼球都凸起了。
死死地盯着蔡七娘。
那样子，仿佛恨不得杀了对方一般。
钱元娘直接挡在两人中间，冷冷的说道：“怎么，你后悔了，觉得应该再利用利用你娘，让她伺候好你，你再甩了她吗？”
“胡说八道！关你屁事！”
柴明远气疯了。
蔡七娘却是容不得柴明远这么和钱元娘说话，一个大巴掌就打了过去。
“别他娘的废话，赶紧的。”
钱元娘：……
就，大可不必连自己一起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