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摆脱那一团白雾之后,居然发现自己依旧置身灵狐寨之外,我环顾四周,灵狐族的人依旧满脸警惕的行色匆匆,没有一个人关心我刚刚去了哪儿。
我看到狐醴个莺儿手牵手蹦蹦跳跳的走来,迎了上去,莺儿看到我不好意思的甩开狐醴的手,尴尬的喊了声姐姐,看我一脸迷茫的样子,接着问道,“姐姐没看到等在村外的人吗?”
我觉得一曲琴音已经过了很久,为什么她却说我依旧还在找人,我突然想要去找陆鸿渐问个明白,可是想起刚刚所见,他所说的话,既然他一曲琴音算作别离,只怕我要去找是找不到了。
我冲他们一笑,摇摇头,转身回到村里,或许后羿他们的商量该商量完了吧!
我正准备打帘子进去,“姐姐!”却听到狐醴在身后叫我。
我突然发现自己仿佛是一只脚踏进门内,一只脚还在门外,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进还是该退,而这道门就是有穷和灵狐的分界,我该进,还是该退,此时已经由不得人帮我做决定了。
我这才想起陆鸿渐给我说的话的意思,我必须选对自己的立场,我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其实一旦打定了主意,这个选择就一点也不难了,后羿如此对我,我怎么还会站到他一边。可是一旦如此,难免生灵涂炭,又该如何呢?
我也由不得多想,放下已经伸出的手,回过身来看着狐醴。
这个弟弟的确是长大了,比我还要高出半个头去,头发硬硬的立在头顶,像个火把一样,一身肌肉黑黝黝的,甚是结实,他到不怕冷,一年四季都穿着褂子,露着膀子。
“姐姐,父亲想请你过去,你看——”没想到他现在跟我说话也开始犹豫了,而且用了请字。
“我一开始就应该去拜见父亲的,你怎么这么见外了。”我挽起他的手,就像以前一样往父亲的屋子走去。
“父亲不在那边。”狐醴却反过来把我往村外的一处高地拉去。
我随着狐醴爬山山坡,走到半路就不由得气喘咻咻,“姐姐,你不行了啊,这么点路都喘成这样!”
我不由得自嘲的笑了,我如今能爬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当初初被后羿吸取灵力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死掉呢。
“姐姐能活着保持这个样子,你就该为姐姐庆祝了。”我任由狐醴拉着我,一步一挨的往上走。
我突然感觉什么不对,用力拉了狐醴一下,他停下来看着我,以为我不愿意去见父亲。
“我好像全记起来了!”不知为什么,我失去的记忆突然都涌进了我的脑海,可是那一切都不是让人愉快的,除了被后羿当作药引,还有莺儿的事,还有尨圉的事,还有洛神,是她亲自带人杀了朱雀国王和王子,这一切消失的记忆里面有多少的阴谋。
“算了,我回头再跟你说,先去见父亲吧!”
父亲站在山坡顶上,背着手看着山下如蚂蚁匆忙来去的人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显然早就看到了我们,却没有说话,依旧看着下面。
“如果我们不交出来,大军会打来吗?”我跟他并排而立,也看着那如蚁忙碌的人群,一旦铁骑压到,这里会是什么样子,一片焦土,这些人要么变回狐狸被人扒皮吃肉,要么四散奔命。
“我现在要扣押他们,你觉得可能吗?”我心中一动,父亲终究是信任我的,不然不会跟我说这些话。
“我自量不是洛神的对手,我们族内也没有可与后羿匹敌之人,父亲难道忘记了猎人是狐族天生的敌人?”我深锁眉头也望着那间住着仇人的大屋,我终于记得河图在哪里,也知道了后羿到底对我做了什么,陆鸿渐的一曲琴音消除了我眼前所有的迷茫,我终于知道谁是爱我的人,谁是该我守护的人,可是,的确还不是时候。
“他们欺人太甚,况且——”父亲深深的叹了口气。
“况且你们已失九鼎。”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是谁盗走的?”父亲从来不怀疑我的预言能力,只是并不知道,我早就丧失这种能力。
“屋内的那个女人,她还在寻找河图。”在那个洞内,我被后羿蹂躏的那个洞内,我将它遗失在了那里。
怪不得洛神突然变得不再着急去寻河图,原来她在我回宫之后为了输送法力之时便已经窃取了我的记忆,知道了河图在什么地方,而其后又给我输送法力,根本就不是为了帮我解除什么神仙所下的记忆的封印,而是为了进一步防止我获得记忆,找出河图跟九鼎的关联。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推理,可是这样的说法对我来说合情合理,但是我知道,在我频死之时救我的却不是她,我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但是那部分的记忆似乎与这些东西无关。
“你是说这些事情,什么九鼎之类的,根本就是一个圈套?”狐醴突然插嘴,把我和父亲都吓了一跳,不由得转头去看他。
“九鼎汇聚天下王气,可是它只有呆在这里才能发挥他的灵力,一旦离开变成了废铜一堆,除非——”
“除非什么?”我和狐醴同时好奇的看着父亲。
“除非另寻一处神仙福地,或者利用他汇集其他法器的灵力却是最佳。”
“您的意思是说,九鼎本身并没有任何的灵力?”这在我来说是个天大的消息,即使洛神他们得到九鼎,离开这里也不过是废铜一堆。
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当初灵狐族选择在这里居住修炼,就是因为这里地处神州东方地势平坦却接天临海,汇聚天下之灵气,他们正是借助了灵狐洞的汇聚之力才脱去兽籍修炼成人,而大禹之所以铸九鼎却是跟这些没有关系。
大禹自从治水建了不世之功之后,成天想的便是巩固自己的地位,只是当时禅让制依旧是大势所趋,他即使心中想要自己的儿子继承大位,也无奈于舆论的压力,将盟主之位禅让给其他人是大势所趋。可是他却暗地里使了一个计策,收集天下之铜铸成大鼎,目的并非为了祭天,而是因为当时青铜是铸造工具和武器的最好材料,而这几个铜鼎几乎汇聚了天下的铜料,可想而知,其他的诸侯谁还有实力跟武器如此精良的大禹一家抗衡。
当然为了名声,大禹死后还是将盟主之位禅让给了益,只是在那之前,他已经为儿子启铺好了从政之路,无论从功劳,官声,还是军队,武器,天下还有什么人是他的对手。
只是大启的军队实力已经够了,他不需要这些铜器铸造更多的兵器农具就足以对任何一个贵族和诸侯行使生杀予夺之权,所以那九个大铜鼎才被埋进了大禹和女娇共同的墓穴之中,却偏偏成为了扶助灵狐族修炼的一个法宝。
“原来如此——”听完这个故事我突然觉悟了,怪不得洛神能够知道九鼎的由来,而逢蒙多年前为什么会跟那个少康的特使有来往,原来逢蒙带来的那些人并不是有穷国的人,而是姒后相的人。他作为大启的嫡系子孙,自然知道祖先的秘密,所以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这个被灵狐族下了结界的地方,搬走那些大鼎。
而洛神说要河图,只怕也不仅仅是为了救自己的丈夫吧,我听说河图上面绘制了天下河道,如果他们能直到黄河的河道走向,是不是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度过黄河,一雪当年太康被后羿堵在黄河南岸之耻?
我将这个想法告知了父亲和狐醴,他们突然都变得沉默不语,过了很久,父亲才开口说话,“纯狐,如果说是姒后相拿走了九鼎,我们根本就没有权力阻挡,因为那里根本就是他的祖先留给他的财宝,只是——”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有很大的一个负担压在他的心上,“你现在嫁给了后羿,按理说我们应该跟他站在一块的,这些都不重要,我怕的是他会迁怒于你。”
我突然心中一片感动,原来父亲的这些纠结烦恼都是因为心疼我这个冒牌的女儿,我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过。想起自己往前行事却从来不顾灵狐的安危,一股愧意油然而生。
“父亲,或许,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让后羿把注意力从灵狐族身上拿开。”我突然想到,既然是姒后相的人拿走了大鼎,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拿一遍。
我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了父亲,他越听脸上的笑意越浓,这个主意仿佛如春雨般滋润了他脸上一道道干涸的痕迹,舒展了他深锁的眉头。
“姐姐,都说你善谋,没想到这么绝妙的一石二鸟之计也想得出来,弟弟我今天算是见识了。”狐醴听了高兴的直搓手,恨不得马上就奔下山岗去点兵布将。
我却只能笑而不语,离开了这个地方,默默的回到我和后羿共同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