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我被雨声吵醒了,那雨中似乎藏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到底是什么?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绮儿,”我发现,绮儿就睡在我的旁边,原来为了能就近照顾我,怕我出什么意外,她就在我身边随便搭了一个卧榻,我稍有什么动静就可以弄醒她,“绮儿!”我又叫了她一下。
“少妃,怎么了?你有什么不舒服吗?你要什么?”没想到我半夜醒来竟然让她紧张成这样,我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寒浞去哪儿了?”
“寒相国看您睡着了就走了,他害怕半夜您有什么,所以让我睡着这里。”
“他有说去干什么了吗?”这样的一个雨夜注定不寻常,我已经闻到了这里面的血腥之气,他到底要做什么?
“没有,可是他走得很急。好像外面有人在等他。”绮儿伸手过来把被子拉在我身上,“少妃别想了,睡吧,您现在需要多休息。”
“嗯!”我嘴上答应着,躺了下来,却听着淅沥沥的雨声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了我预想的东西,噗通一声,似乎什么东西掉到了水里,“绮儿,外面有人!”我又坐了起来。
“少妃,你今天怎么疑神疑鬼的啊!”绮儿揉着眼睛,显然是为了我把他从美梦中吵醒感到不快。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懒,我让你出去看看,你还不快去!”
她见我真的生气了,赶紧爬起来披上衣服,走出屋外。
过了一会,她鞋子湿湿的回来了,“少妃什么也没有,您再休息一下吧,这马上也快天亮了。”
“你把灯点上吧,我睡不着!”我的直觉从来没有错,看寒浞那神情,肯定是要出什么事的,不知道刚刚那一声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灯刚刚点上,外面漫天的黑暗中有一丝丝的光亮透进窗户,接着是咚咚咚紧张的敲门声。
绮儿打开门,却是那个打杂的人,她咿咿呀呀连比带划我们终于弄明白,原来外面来了一队官兵,似乎是要搜查什么人。
“少妃!这——”绮儿终于相信了我,呆在门口有些惶恐的看着我。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有我在,你怕什么?”我镇定的慢慢起身穿衣,“你拿我的金印出去,看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别让他们进来,我不想有人看见我。”
“是!”绮儿去我的金盒里拿起后羿赐给我的少妃金印,披着蓑衣出去了。
“出来吧!”我冲着黑暗喊。
又是噗通一声,似乎有一个人跌落在地上。
“没想到少妃回来这里,臣尨濂失礼了!”一个高大年轻英俊帅气的男子浑身湿漉漉的跪在我的面前,他的后面正软软的趴着一个人,瘫软的就像是一滩烂泥。
“你这是——”我并没有在意他在那里跪着,却对那一滩烂泥产生了莫大的兴趣,顺手抽出尨濂手中的刀,用刀背去挑那滩烂泥。
那人的下巴在刀背下被迫抬起,我待去看,那是一张苍白,老迈,嘴唇发紫浑浑噩噩的脸。“这是——”我呆呆的看着那人,灯光昏暗,我花了很久的时间,仔仔细细的辨认,一个轮廓终于在我脑子里形成。
“是他!”哐当一声,我手里的刀掉在地上,我自己也跌回床榻。
“你真的没死?”
那垂死的人的眼睛慢慢的睁开了,他的身体没有什么生气,那双眼睛却依然精光闪亮。“少妃,尨圉有礼了!”
“你——”
“呵呵!应该是孟——”他突然笑了起来,继而又惊天骇地的咳了起来,尨濂连忙去扶,拍着他的背,却依然无法止住他的咳嗽,“快拿水来。”
尨濂紧张的冲着我吼,我被他这么一吼吓了一跳,整个人愣在那里了。
“快点!”我这才醒了过来,赶紧手忙脚乱的哆哆嗦嗦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父亲,喝水。”尨圉勉强止住咳嗽,就着尨濂的手喝了一口水,眼看着咳嗽渐渐压下去了。
“孟祭司——”尨圉勉强挤出这几个字,紧紧的盯着我,伸出手来拉住我的手,我连忙挣脱,没想到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像看到鬼一样,一脸惊恐,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我一脸一身,我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父亲,父亲——”尨濂紧张的抱着他的父亲,不停的呼唤着他。
“如果你想他被抓回去,就再叫的大声点。”顾不得他,我赶紧打水洗脸,背过身去,脱下了被血污的衣服。
“你就那么在乎你的容貌吗?已经——”
“我已经什么?”我转过身来看着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自己身上只穿着抹胸内衣。
“你——你怎么?”尨濂也跟他父亲一样跟见到鬼一样看着我,我怎么了?
我抬起手一眼看到那枯树皮一样的皮肤,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苍老模样。
“你背过身去——”他突然跟惊觉了一样,感觉背过身不看我,“是你自己要在我面前宽衣的,我,我,我不是,不是故,故意偷看的。”
“别说了,我没什么力气,你过来帮我穿衣,我再不出去你跟你父亲的命就保不住了。”
“少妃,为何会变成这样?”他也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再过不了多久,绮儿已经拦不住那些搜查的人了,立刻明白我为什么忙着换衣服,也赶紧过来帮忙。
“你把衣服提起来就是了,我自己慢慢来。”
他别过脑袋,提着衣服只待我去穿,“娘娘为何会变成这样?”
“你放低点!”我没理他,这些事情我已经不愿再提了。
“是采阴补阳吧!”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从我的卧榻那边传来,原来尨圉已经醒了。
“你歇着吧,我出去把那些人赶走!”我戴上面纱,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出了房间。
外面的雨依旧淅沥沥的下着,一群人举着火把提着刀围着绮儿,绮儿张开手臂拦着他们,可是那群人已经气势汹汹的要往里冲。
“你们看不到我手里的少妃金印吗?少妃的寝室是你们可以随便进入的吗?”绮儿已经是扯着喉咙大吼了。
“哼,少妃在后宫里好好的,怎么可能跑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庙里面?”为首的那个人我看着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你们不知道少妃身染恶疾,要出宫休养的吗?你是想犯上吗?”绮儿已经有些绷不住了,不得不放大自己的声音给自己壮胆,可是面对这么一群手拿兵刃的大兵,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小姑娘,宫里走失了犯人,我们是一路追踪到此,你就让开吧,就算是少妃在此,也不能阻挡我们的。”说话之人我却是见过,正是那日在寒府跟寒浞在一起的人。
“是谁说本宫不能阻挡你们的?”我冷冷的一句话,他们都愣在了当场。
“参见少妃!”一群人纷纷下跪,那个先头为难绮儿的人有些不愿下跪,只是见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迫于压力也不得不跪倒在地。
“你是——”我望着他,总是觉得有些眼熟,却不记得叫什么名字。
“微臣游冥。”听到这个名字,我更加觉得熟悉了,可是依旧想不起来。
“你们去吧,我不想被人打扰。”绮儿感觉来扶我,我已经有些脱力了。
“你们没看到少妃身体虚弱需要休息吗,万一少妃娘娘有什么好歹,你们担当得起吗?”
“游冥,我们走吧。”刚刚那个人似乎有些畏惧我,暗地里拉拉游冥的衣襟,示意他快走。
“宫里走失了案犯,我们已经追到这里了,眼看就要抓住他了,怎么可以就此放弃呢,请少妃移步!”那个游冥似乎并不把我放在眼里。
“游冥?”我突然想起几十年前一个人,“游蠹是你什么人?”
“是微臣父亲。”
“哼,原来如此,替我像你父亲问好!”我一转身,不再理他们,扶着绮儿慢慢往回走。
游冥不知为何愣在了当场,既不继续跟来,也不说要走,“游将军,还继不继续?”有人问他。
没人答话,过了许久,另外一位将军带着那些人离开了,那个游冥突然张嘴问了一句:“少妃如何认得我父亲?”
“你问问你父亲还记得神弓吗,就可以了。”
打发走了尨濂和绮儿,房间里就剩下我和尨圉,我默默的把手搭在他的尺寸之间把脉,“你胆子真大,现在就不怕他们认得你就是当年的孟倾城了吗?”尨圉终于醒了过来,他看着我的脸,丝毫不觉得惊奇,倒是理所当然一般。
“你看够了吗?老家伙!”我有些生气,他怎么能这么大胆。
“当年的孟大祭司也跟我们一样,老了——”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居然还有笑意,我不由得跟着他笑了起来。
“看到我也堕入轮回,你是不是很高兴?”我放开他的手腕,他被关在那个水牢里时间太久,已经得了严重的风湿,心脉也受损了,身体复原的机会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