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温执玉走了过来,背对着我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我。
“喏,给你的。”
他的耳垂又红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裳被时清砚扯开,露出了半截小衣,连忙慌忙的将衣裳穿好。
温执玉手里拿的,是最大串的糖葫芦。
接过糖葫芦,我有些手足无措。
说来实在可笑,活了两次,我竟一次糖葫芦都没有吃过。
家里的钱都用来果腹,用来给时清砚读书。
竟没有花费一次给自己,一件新衣裳,一根新发簪,一串糖葫芦,都没有。
见我看着糖葫芦发呆,温执玉不解得很。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吗?”
含住眼泪,“喜欢。”
即使从没吃过,不知是涩是甘,我也是喜欢的。
温执玉还以为我是被刚才的情景吓到了,手足无措的看着我。
“别哭,别怕,以后我会保护好你的。”
一口咬了一个糖葫芦,真的好甜。
见我收了眼泪,温执玉才安稳的坐下来。
“桃枝,去王府住吧,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总是不太放心。”
我答应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我不想再折在时清砚的手里。
到了王府,我才知道,原来王府也能这样的……冷清。
除了几个洒扫的仆人,几乎没有什么人了。
偌大的王府,空空荡荡。
被温执玉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倒是大大方方的跟我讲起来。
“我的父亲是个驰骋疆场一生的将军,他战死沙场,母亲殉情而死,圣上怜悯,追封为王。”
“我呢,孤儿一个,倒是继承了家产还有爵位,做了个无所事事的小王爷。”
温执玉挑眉看我,“桃枝,你不会嫌弃小爷吧?”
嫌弃?怎么可能。
不论长相,身份,温执玉都堪称天之骄子。
可我,对他,没有感情,只有感激。
我转过身,“小王爷,我住哪里呢?”
温执玉倒是不执着刨根问底,领着我到了一处小院里。
院子里,是一棵耸立的桃树,正是桃花村的那一棵。
温执玉再一次把我随意说的话放在了心上,还当了真。
见我站在桃树前愣住,温执玉轻身一跃又坐在了树干上。
“小爷可是花了好多钱才能把你这棵宝贝桃树移植过来。”
“桃枝,你可得记得小爷的好啊。”
我点了点头。
会记得的。
8
自从时清砚被温执玉打了,他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倒是难得让我过了两个月的清闲日子。
白日里酿酒,刺绣,夜里就爬到屋顶去看月亮。
温执玉拿着一件披风披在我身上,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望着夜空,圆月高悬,繁星点点。
“今晚的月亮真好看。”
这样的美景,我的前半生竟没有时间去欣赏过,陪伴在我的黑夜的,是燃尽再点燃的烛火,是一件又一件的刺绣品。
没时间抬头望一眼窗外,看一眼圆月和繁星。
温执玉也跟着我一起抬头望着,一直望到月光有些黯淡。
他将一支玉簪戴在了我的头上。
“桃枝,生辰快乐。”
生辰?我倒是忘了自己的生辰。
从我爹去世以后,我就再也没过过生辰,自然,时清砚也是记不住的。
“温执玉,谢谢你。”
两滴泪不受控制的滴落。
被人重视的感觉,真让人难以抗拒。
见我落泪,温执玉将头扭向一边,“别太感动。”
惹得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站起身,“为了庆祝我的生辰,就把两个月前埋的那坛桃花醉挖出来吧。”
那夜,是我活了两辈子,最惬意,最轻松,最开心的一天。
我唱歌,我跳舞,我喝酒,我胡言乱语。
温执玉都是坐在那里看着我笑。
醉倒之前,我隐约听到有人在说。
“桃枝,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声音好像是温执玉,又好像谁也不是。
9
温执玉出门了一趟,再回来时,满面愁容。
“桃枝,圣上让我去燕归山剿匪。”
“只怕得去个几天,你在家照顾好自己。”
燕归山离京城不远,可那里的土匪可谓是十分猖獗凶狠,朝廷早就有剿灭之心。
只是不知,为何会让一个没有踏足官场的温执玉去。
看出我的担忧,温执玉不知从哪里变出十串糖葫芦。
“你每天吃一串,等你吃完之前,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我点头,声音不自觉的微微哽咽,“温执玉,你要小心。”
明明几串糖葫芦而已,却让我觉得十分沉重。
温执玉换上了他父亲的盔甲,骑上黑色骏马。
“桃枝,等我回来。”
“温执玉,你一定要回来。”
马儿飞驰远去,只留下卷起的尘埃。
怕我无聊,温执玉给我找了个小丫鬟陪我解闷儿。
兰儿一边帮我做酿酒的功夫,一边絮絮叨叨。
“姑娘还不知道吧,这两个月京里出了个好厉害的状元郎。”
“不但文章作得好,为官之后迅速破了好几个大案,如今,已经官至大理寺卿,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呢。”
状元郎……
我问,“叫什么名字?”
兰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我问的是谁,愣了一瞬,才道。
“好像叫……时清砚。”
手里的瓷坛落地,碎成一片一片,里头的酒也流满了一地。
竟然是他……果然是他……
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其妙的觉得不安。
我没办法酿酒,也没办法刺绣了。
就连温执玉给我买的糖葫芦,我也咽不下去。
兰儿慌了,给我煮了粥,“姑娘,你已经两天没吃了,还是吃点东西吧。”
见我总是望着门口,兰儿叹气。
“小王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姑娘别担心。”
手中的银针刺破了手指,鲜血染到了刚绣好的桃花上,红得刺眼。
10
可惜,我还没等到温执玉回来,便等来了两个多月不见的,时清砚。
他一身紫色官袍,头发一丝不苟,修长的身躯挺得笔直,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高傲,看点看不出两个月前还落魄到鞋都磨破了,
“桃枝,温执玉和燕归山那帮土匪是一伙的,他不会回来了。”
时清砚走近我,伏在我耳畔轻声道,“他会死在那里。”
一把将他推开,“是你做的!”
时清砚轻笑一声,只是抬抬手,就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不,桃枝,是你害死了他。”
“如果你不跟他走,不跟他躲在这王府里,我是不会对他下手的。”
“就让他这么死了还真是有些可惜,桃桃,你还没见过我折磨人的手段。”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席卷了全身。
“啪”的一声,我狠狠扇在时清砚的脸上。
这是我第二次打他。
第一次是前世他将我带到别院关起来,强行占有我时,我给了他一巴掌。
似乎也跟我一样想到了前世,时清砚只是随意的触摸了一下红肿起来的脸颊。
他狠狠捏住我的手腕,毫不怜惜的吻住我。
不是亲吻,是侵略,是占有,是毫不在乎的施暴。
直到我感到窒息,身子软得跌在他怀里,才肯松开。
时清砚又轻轻的吻了一下我的脸颊,声音也变得温柔。
“桃桃,别离开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如今我什么都有了,能给你想要的一切,桃桃,你看看我,我是你最爱的阿砚啊!”
我抬头看他,然后摇头,“时清砚,你真让我恶心。”
“前世种种,你几句话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我受的苦,受的罪,你永远弥补不了!”
“时清砚,你知道吗,你喂我喝下毒酒那时候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你不仅害死我了,还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午夜梦回,你可听得到耳畔有婴儿的啼哭声?”
许是有孕一事让时清砚震惊,失神的松开了我。
似乎有些崩溃。
“不,不会的……桃桃,没关系,孩子,我们还会有的。”
“这一次我没有娶谢令宜,我只要你一个!”
“桃桃,求你,别不要我……”
时清砚再次握住我的手腕,像是在恳求。
勾起嘴角,我轻声应他,“好啊。”
两个字,让时清砚晦暗不明的眸子重新燃起光芒。
可我接下来的话,让他的死灰复燃的心再次被冷水浇灭。
“除非你也为我死一回。”
时清砚表情僵住,神色颇为复杂。
11
我不想去琢磨他的心思,只想能摆脱他,甚至,只想他死。
还没挣脱时清砚紧紧握住我的手,一支利箭便从我们中间划过。
还划破了时清砚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时清砚松开了手,我们都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
一道身影上前将我扶住,温暖的大手扶住我的腰肢,竟让我觉得无比的安稳。
“温执玉?太好了你还活着!”
温执玉松开我,将手里的宝剑抵在时清砚的脖子上。
宝剑锋利,划破了时清砚的肌肤,鲜血沿着剑刃滴落。
“时大人,本王究竟是不是和土匪一伙的还有待商榷,可你,欺我妻室是我亲眼所见,我们也该去圣上面前辩一辩。”
温执玉挑眉示意时清砚看向门口。
“还有,他应该也有话要说,时大人可得做好准备。”
原本时清砚眼里满是愤恨和愁怨,却在看到门口被押着的一个士兵时闪过一丝慌乱。
“温王爷,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和我作对?”
温执玉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手里的剑却用了些力气,让时清砚吃痛的闷哼一声。
温执玉和时清砚都去了皇宫。
回来时,已是入夜。
脱下铠甲,才发现温执玉身上有许多伤,血迹斑驳,将白色里衣染红了大片。
温执玉坐在床边,嘴唇发白,还强撑着笑意。
“桃枝,小爷言而有信,在你吃完糖葫芦之前回来了。”
十串糖葫芦还剩三串,他完美的履行了承诺,又拖着一身伤救了我一回。
可我却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
七天的等待,七天的担忧,像是哽在喉咙里。
“温执玉,疼吗?”
后背上密密麻麻的血痕刺痛了我的眼睛,温执玉却没喊过一声疼。
他的身子微微晃动,语气平静,“不疼。”
“温执玉,我帮你上药吧。”
前世也是什么都经历过了,倒是不介意什么。
只是沾满血迹的里衣脱下来时,温执玉的耳根子都红透了。
每一处伤口,我都处理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弄疼了他。
倒是温执玉大大咧咧跟我讲起了这几天的经历。
不出所料,是时清砚教唆圣上将温执玉派去燕归山剿匪,同时他还安排了人与土匪暗中勾结,为的就是让温执玉死在这场行动中,再给他安一个通匪之罪,彻底除掉。
只是温执玉虽从未上过战场,平日里也不学无术无心官场,却时常看他父亲的行军札记,领军打仗也有一番能力。
尤其是被他亲手抓到和土匪通信的叛徒,更是轻易掌握全局。
将绢布把温执玉的伤口都包扎好。
“可是,圣上为何如此听时清砚的话?”这让我很不解。
说到这里,温执玉也蹙起了眉头。
“也不知时清砚哪来的本事,竟在为官短短两个月就破了三起大案,贪污,结党营私,全都牵扯重臣。”
“圣上大喜,觉得时清砚是上天赐给他的纯臣,所以对他很是信赖,几乎是言听计从。”
“即使这次证据确凿,圣上还是听信了时清砚的狡辩,不轻不重的罚了俸禄而已。”
贪污,结党营私,或许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想必这几位官员都是丞相的手下。
时清砚靠的就是前世追随丞相的记忆,里面哪些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再清楚不过了。
曾经狼狈为奸,如今成了时清砚上位的垫脚石。
竟不知该不该为他们叹息一声,可惜!
“温执玉,我想……”
“要时清砚死。”
按照时清砚现在的疯魔程度,总有一天他会再次将我囚禁起来,肆意凌辱。
那样的日子,甚至可能更凄惨的日子,我绝不再经历一次。
而且,他深得圣上信任,只怕有一天权侵朝野,不但我没好下场,还会连累到温执玉为我丧命。
温执玉看着我,眼神变得复杂难辨。
我知道他的想什么,无非是不理解为何我对时清砚有这么大的恨意。
可我没办法跟他解释,前世今生,说起来跟黄粱一梦有什么区别?都是荒诞无稽。
温执玉没有追问,还是答应了我。
也不只为了我,也是为了他自己。
难保时清砚不会再对他痛下杀手。
12
经历了燕归山剿匪一事,温执玉踏进了朝堂,选择了太子为靠山。
而圣上所谓的纯臣时清砚,早就私下结交官员,试图壮大自己的势力。
他手里有许多官员的把柄,倒是让他很快凝结了自己的势力。
王府外面埋伏了许多时清砚的人,只等我一出门就将我掳走。
我实在是不解啊,这一生,时清砚为何对我如此执着,到了疯魔的程度。
明明上辈子,是他自己选了荣华富贵,选了丞相千金,也是他亲手喂我喝下毒酒置我于死地。
如今这副深情的样子,是装给谁看呢?
不过五个月,朝堂再次变天了。
原本权势滔天的丞相倒了台。
是大理寺卿时大人亲自去抄的家,谢丞相当场斩杀,谢令宜不知所踪。
那夜丞相府燃起了大火,染红了京城半边天。
时清砚动作还真是快,仗着前世的记忆,将自己的图谋全都提前实施,还真让他成功登上了高位。
他再不是寒窗苦读的穷书生,不是屈于人下的大理寺卿,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
温执玉喝完了杯中的桃花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虽是在饮酒,目光却不时瞥向远方——那是皇宫的方向。
“阿枝,你确定这几日时清砚会动手吗?”
亲自酿的桃花醉就是喝起来更惬意。
“放心吧,如今时清砚急功近利,等不了多久的。”
“太医不是说了吗,圣上只等这几日就会毒发。”
“太子生死不明,圣上一命呜呼,岂不是他时清砚夺权的大好时机。”
温执玉看向我的眼神探究之意更甚。
“阿枝,你告诉我,你为何会知道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我说是前世的记忆,你信吗?”
他的表情告诉我,不信。
前世今生,简直是无稽之谈,若非重活一世,我也是断然不会信的。
“温执玉,你信我吗?”
他顿了片刻,然后坚定的点了点头,“我信你。”
如此,就好。
刚饮了没两口桃花醉,夜空中便燃起了一抹烟火,绽放在星星点点的夜空里,格外显眼。
我跟随温执玉进了宫。
果然,四周围满了士兵,个个手拿利刃,严阵以待。
而站在朝堂最高处的,是时清砚。
13
见我们来了,时清砚疯魔一般狂笑起来。
“桃桃,果然是你。”
“你以为有温执玉护着你,投靠太子就能扭转乾坤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太子活着回来,我也能让他再死一次!”
“桃桃,你注定是属于我的!”
时清砚向我伸出去来,“来,桃桃,到我身边来,我们一起享受这繁华盛世。”
“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
哦睨了他一眼,万分厌恶,“时清砚,不可能了。”
“我绝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我只希望你去死!不得好死!”
一字一句,坚定决绝。
也让时清砚渐渐红了眼眶。
他静默许久,又笑了起来,一挥手,两名侍卫拎着一个狼狈不堪的人走上了大殿。
毫不怜惜的往地上一丢,翻滚两圈才看清,血迹斑斑的脸,浑身是伤的,是下落不明的谢令宜。
原来,她被时清砚带走了,也不知用了多少手段,被折磨成这副样子。
时清砚缓缓走下台阶,一脚踩在谢令宜的胸口上,痛得谢令宜发出浅浅的呜咽声。
“桃桃,都是因为她才会让我们变成这样。”
“现在,我惩罚她了,让她生不如死,你是不是能原谅我了?”
“桃桃,我都是为了你啊。”
都是为了我?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事到如今还口口声声是为了我。
看着眼前疯子一样的时清砚,无比的陌生。
比上辈子囚禁我时还要可怕。
“时清砚,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是你选择了荣华富贵,选择了仕途,为什么要把责任推给一个女子?”
“是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牺牲感情,牺牲尊严,都是你自己选的,又何必找了个为情所困的借口来掩饰你的龌龊呢?”
“时清砚,你真的很爱我吗?”
还是打着为爱这个冠冕堂皇的名义达到自己不堪的野心。
时清砚的身体猛的一颤,险些跌倒,却握紧了拳头,显露出明显的青筋。
眼里满是受伤的悲痛,苦笑一声。
“桃桃,你怎么可以……否定我对你的爱呢……”
“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让我伤心……桃桃,别这样对我。”
“我已经想尽办法弥补错误,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吗?我只要一个机会而已!桃枝!”
我微微摇头,沉声道,“不能。”
不能,永远不能。
那些带给我的痛苦,永远烙印在我的心里,即使不再痛了,也永远不会消失。
辜负了我的真心,践踏了我的尊严,囚禁了我的自由。
时清砚的每一次亲吻,每一次肆虐,都像是在一口一口啃噬我的尊严和骨血,太痛苦了。
14
时清砚是真的疯魔了,他眼里是刺骨的冷意。
“桃枝,是你逼我的。”
或许是想威慑我,他随手拿起一把剑,毫不留情的刺进谢令宜的胸口。
鲜血飞出,溅到了时清砚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嗜血的疯子。
时清砚拖着长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只听得大殿上铮铮声。
温执玉挡在我的面前,时清砚厉声道,“来人,拿下他!”
话音刚落,却被温执玉一脚踹到心口,飞出两丈远,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来。
将剑指着时清砚,温执玉大喊,“来人,拿下他!”
一声令下,四处涌出来许多手拿武器的侍卫,将时清砚团团围住。
而从门口进来的,还有圣上和太子。
“混账!竟敢谋朝篡位!罪该万死!”
时清砚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亲眼看着咽气的圣上还会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生死不明的太子会完好无缺的回到朝堂之上。
功败垂成,已成定局。
说到底,还是时清砚小瞧了我。
他认定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农家女,即使知道我和他一样重生了也没把我当回事。
可是,他的自负害死了他。
前世,我被囚禁那六年,时清砚时常来别院“陪伴”我,像是为了给我解闷儿,也像是应付我的不理睬在自言自语,或者是在谢令宜那里永远低人一头不能显摆自己的功绩,总会把自己朝堂之上的事情说给我听。
他所掌握的信息,我也知道得差不多。
尤其是,前世时清砚和谢丞相联合给圣上下毒,追杀太子致使太子跌落悬崖生死不明。
只是他们是否登基当了皇帝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已经死了。
既然知道他的打算,自然能有所防备。
时清砚用太医的把柄威胁太医下毒,我也能用同样的把柄威胁太医欺瞒时清砚,何况,我还有太子帮忙答应饶太医一条性命,如何抉择,并不难选。
其实圣上很信任时清砚,此事也是联合太子瞒着圣上进行的,只有让他亲眼见证才能相信。
如果时清砚见好就收,安心做一个权臣,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15
再次见到时清砚,是在大牢里。
应当是受了很多酷刑,破旧的囚服上全是血痕,就连白净的脸上也有两道明显的疤痕。
其实他早该死的。
谋逆大罪,诛九族,判凌迟。
是我让温执玉留了他一命。
总不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前世我受的罪,他也该受一受的。
如今,两人的身份变了,我站着,他趴着。
“你找我?”
见我来了,时清砚眼里有了光芒,连忙跑向我,听得铁镣哐哐响。
“桃桃……你来了。”
他伸出来的手没有碰到我,竭尽全力也只能触摸到一点衣摆。
用力扯开被他拉住的衣摆,毫不掩饰嫌恶的目光。
时清砚的手和深情同时僵住,声音低沉,“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我格外的平静,“时清砚,我说过了,我绝不会原谅你。”
“那些恨,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永远忘不了。”
时清砚像是被抛弃的布娃娃,颓败的瘫坐在地上,痴痴的笑了起来。
“是我错了,放着世上最好的人不要,偏要去追逐什么功名利禄。”
“可是你死后那些年,我一点儿我不快乐,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我将丞相府种满了桃树,仿佛就能看到曾经你攀上桃树摘果子一样,只是梦醒时,眼泪将枕头打湿,也换不来你在梦里见我一回。”
“桃桃,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我死在温执玉的手里,他说,他是为你报仇,一个纨绔子弟去了边疆五年成了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回到京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
“没想到重活一回,我死在了最爱和最恨两个人的手里,都是命……都是命……”
时清砚好像哭了,低声呜咽,反反复复念叨着两句,“原谅我……原谅我……”
不想再听他自以为情深的忏悔,我转身要走。
时清砚喊住我,“桃桃,如果还能有来生……”
“那就不要再遇见,否则,我还要杀你!”
我头也不回,只留下这一句话。
他说,“下雪了。”
他喊,“桃桃,好大的雪啊。”
时清砚死了。
在我离开大牢以后,撞墙自尽。
跟我上辈子一样,死在了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收到消息时,温执玉偷偷瞄了我好多眼。
我又说了那句话,“你有话要问吗?”
温执玉沉默片刻,帮我披上一件厚厚的大氅。
“我想问,你说的前世,有我吗?”
“有,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听到我的回答,温执玉有些雀跃,连带着白净的脸都染上了红晕。
16
半年后,我的酒铺终于开了张。
圣上亲自帮我写了招牌——桃花酒肆。
有了这块金字招牌,我不得赚个盆满钵满?
忙活了一天,总算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
温执玉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我接过糖葫芦,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狠狠一口咬下一颗糖葫芦。
“不是说要两日后才能回来吗?”
还穿着铠甲,显然是快马加鞭直奔酒肆而来的。
只是腰间露出的绣着桃花的香囊格外显眼。
温执玉取下头盔,坐在我的身边,不害臊的朝我靠近。
“桃枝,天气又要冷起来了,我有点怕冷。”
我不明所以,蹙眉看他,“现在才刚入秋。”
“温执玉,你不会去了一趟战场把脑子弄坏了吧?”
温执玉这回也没好气的愣了我一眼。
“桃枝,你是不是傻!”
“我的意思是……”
“咱们赶紧成亲,入冬了就可以睡在一个被窝里了,暖和。”
那日的傍晚,在落日的余晖里,晚霞染红了天。
我们坐在屋顶上,共饮一杯桃花醉。
一切美好,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