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傍晚五点多,安阳的天就黑了,沈曼青带着陈衣衣走进房间,一进去就打开了空调,沈曼青抱着陈衣衣小小的身体,用自身的体温给她取暖。
今年安阳的冬天格外冷。
1990年1月8日,按照华夏的传统农历来计算,应该是农历十一,刚过小寒(二十四节气),正是一年到头中最冷的时间段,“数九寒天”说的就是这个,而其中又以“三九”“四九”最冷。
今年安阳的降雪有点多,从冬至开始,已经下了三场雪,最大的一场连下了三天,积雪厚的能有一尺厚,没过小腿。
好在他们住在城里,有人专门打扫。
要是在农村,下这么一场大雪,出门都困难,连个新鲜菜叶子都吃不上,只能吃点放在地窖里的白菜和萝卜。(北方农村喜欢在自家院子里挖地窖,在冬天来临前,储存大量的白菜、萝卜、红薯之类的东西,用来整个冬天吃。)
好在随着陈峰逐渐发迹,两人的日子也过的越来越好了,她不仅不用顶着严寒酷暑去厂里上班,家里也换成了更加干净舒服的小楼,春冬也能用上空调,不用再惧怕严寒与酷暑。
否则换了往年,只能围着煤球炉子取暖,半夜还得时不常的去换煤球,免得煤球灭了,第二天连洗个热水脸都困难。
更别说以前吃不上的肉,现在一天三顿不断,就连这数九寒天里,也能吃上大棚里种植的各种新鲜蔬菜。
身上穿的用的,也都是最好的,时不常还能收到陈峰从全国各地寄过来的各种化妆品、保养品、吃的、用的,还有陈衣衣的玩具。
这样的日子,换了半年前,她就算是做梦都不敢想。
后世的网上经常说,一个人一旦有了钱,相应的也就失去了无数的烦恼。
可当真实的情况发生在沈曼青身上,她却并不这么想——她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三个月前,陈峰就说自己要去外地办件事儿,眼看还剩下不到二十天就过年了,陈峰还没回来,她心中难掩失落与担忧。
陈峰越来越有钱了,生意在董大姐的帮助下,虽然不敢说开遍全国各地,但也已经很大了。
阿曼达厂的规模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
她有天闲着无聊,去阿曼达厂转了一下,跟正好闲下来的董大姐聊了几句,从董大姐口中得到了一个让她无法想象的数据——目前阿曼达厂在全国的员工,已经超过了四千人,每个月光是工资都得发出去一百多万,而回到账上的钱,每个月更是高达八百万。
八百万,四千人……
这里的任何一个数据,都是沈曼青无法想像的巨大。
这一切的变化,让她根本没有时间去适应,毕竟在半年前,她只是个一个月拿着一百多块钱的普通流水线女工。
他都这么有钱了,还会看上我吗?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在心里反复着问自己这句话,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他不缺女人。
或许出去这一趟,身边就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甚至过完年,衣衣还会多一个妹妹——嗯,他亲生的。
衣衣终究跟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而自己跟他结婚好几年,也只是明面上的夫妻。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充满了恐慌。
可是恐慌有什么办法呢?
当陈峰需要她挪个位置,给更合适这个位置的人,她又该咋办?
恐怕也只能退位让贤了,连跟他要钱都是非分之想。
这些话她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却无人可以诉说。
低下头,看着躺在怀中的陈衣衣已经睡着,她默默擦掉眼泪,抱着这具瘦小的身体,走到卧室。
将陈衣衣小心的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她正准备脱掉衣服上床,一只手却悄悄捂住了她的嘴巴。
嗡!
有贼!
这年月并不太平,各种治安案件层出不穷,前几天同一栋楼的一户人家就遭了贼,家里值钱的东西被偷的一干二净,虽然报了警,但想找回东西难度几乎等于零。
(九十年代治安真不咋地,我们村里的有钱人就遭过贼,笨贼翻墙的时候还被发现了,被主人追赶,满村都惊动了,后来村里还组织起了民兵队,拿着棍棒在村子里巡逻。嗯,说一句啊,我00后啊,听人说的。)
当被人捂住嘴,沈曼青吓的浑身哆嗦,拼命的反抗着,手脚乱踢。
“哎哟,卧槽,真下手啊……不玩了不玩了……”
这时,身后的人发出一阵惨叫。
“嗯?”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曼青停止了反抗,猛一回头,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不是消失了三个月的陈峰又是谁呢?
“哎呀,别哭啊,本来打算给你个惊喜的,谁知道太累了,躺床上睡着了,听见你进来了,我才醒,就是想跟你闹着玩的……”
看到她哭了,陈峰慌了,连忙道歉。
上去去抓她的手,却被沈曼青用力的甩开。
“哎呀,别生气了,我道歉,道歉还不行吗?”
陈峰只能死乞白赖的继续抓她的手,却没想到直接让沈曼青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愤怒全都发泄出来,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顿捶,嘴里还骂着:“混蛋,没结婚你就欺负我,结了婚还欺负我,现在出去好几个月,丢我一个人在家里,你一回来又欺负我……混蛋,你要欺负我到什么程度才甘心……”
她越说越气,泪如雨下,随后咬住他的手,疼的陈峰龇牙咧嘴,却不敢挣扎,只能任由她咬着,发泄心中的邪火。
没一会儿功夫,手掌都失去了血色。
“疼,疼……”
陈峰实在忍不住了,惨叫连连。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太害怕了……呜呜……”
火气发泄的差不多了,沈曼青如梦初醒,急忙松开嘴。
看着那被咬的手留下一行清晰可见的牙印,牙印上出现黑紫色的雪珠儿,后悔与害怕交织在一起,急的团团转。
看到她这个样子,陈峰非但不气,反而满满的心疼。
轻轻抚摸着沈曼青的脑袋,他笑着逗她开心:“你瞧你,被咬的是我,怎么你还先哭了?不许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本来是哄她的话,可这三个月的沈曼青一直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中,反倒是被这句话勾起了伤心事,一边哭一边说:“就哭,就不好看了……我就知道,你嫌我丑了,嫌我没文化,没本事……谁好你娶谁去啊……”
听着这话,陈峰一下找到问题所在了——有危机感了。
好事儿啊!
跟着我守了半年多的小兄弟,你要吃肉了。
“这话谁跟你说的?我怎么会不要你?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宝贝!”
知道问题所在了,陈峰也知道怎么对症下药了,直接说起了甜言蜜语,怎么肉麻怎么来。
换了以前沈曼青听见这话,虽然也开心,但还是会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可现在这话再说出口,立马觉得无比动听。
她不确定的看着陈峰,问:“真的?”
陈峰信誓旦旦的说:“这话说的,爸爸还能骗我的小宝贝儿不成?”
嗯,趁他病,要他命。
超级加辈!
得到巨大安慰的沈曼青也没听出这话里的占便宜,瞬间破涕为笑了,说:“呸,不害臊!”
唉,笑了就好。
陈峰的心放到肚子里去了,随后又龇牙咧嘴的博取同情:“开心了吧?那就赶紧给我处理伤口吧,再晚点就要愈合……不是,就要发炎化脓了。”
“我去拿医疗箱!”
沈曼青如梦初醒,准备去客厅拿医药箱给他处理伤口,却被陈峰一把拽住。
她问:“干吗?”
陈峰说:“医疗箱恐怕不管用。”
沈曼青急了,眼泪在打转儿,“那怎么办?”
陈峰舔舔嘴唇,双眼在黑夜里放光,说:“小宝贝儿,你听过亲热解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