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来人?刘树堂有些愤愤地将手中的烙铁扔在了地上,瞪着谈志强的眼神里快要喷出怒火一般,一想到那句“都是令慈自愿的”,心里把小千岁杀了的心都有了。
五成兵马司本就无审查之权,仅仅有缉拿之责,自己硬着头皮奉命前来提审两人已经是越权了,更不必说自己还想动用酷刑。
这点事要是传出去了,先不说刑部那边对于自己的逾越作何感想,单单凭着对刘瑾侄子滥用私刑的罪责,就足以让他千刀万剐了。
不过刘树堂承不承认,有一件事情都是既定的:只要不能从这两人口中撬出罪证从而将刘瑾拉下水,那么刘瑾就不会倒,更不会成为他们肆意宰割的对象。
而东厂就不一样了,按照惯例,东厂上至文武百官,下到黎明百姓,东厂都有过问之权,并且对于大明朝任何的案件审问,任何的机构事务,东厂都有权力过问和干涉,这被官方称为“听记”。
意思就是我们什么也不干,就在一旁站着看一看,听一听,再将我们看到的听到的记录下来交给陛下,至于记什么,怎么记,那就是东厂的事情了,外人无可奉告。
一听东厂的人来了,谈志强和刘然都松了口气,对于现任厂公张永,这个刘瑾的铁杆兄弟,两人还是比较信任的。
门开了,被踢开的。
一个白面高鼻的男子带着十多个番子闯了进来,微皱的眉头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对牢房环境的不满。
最为独特的是,此人的下巴上有胡须!按理来说,太监大部分都是成年以前就被阉割的,没了那玩意,自然少了许多东西,包括胡须在内的第二性征也将随之消失。
历史上曾记载,张永自幼习武,是整个大明朝赫赫有名的“武太监”,再加上其“每日必饮鹿血”的习惯,看上去与寻常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这也是朱厚照喜爱张永的一大原因。
“东厂厂公前来听记,你等是什么人,见了我家厂公大人为何不下跪!”
十多个番子毫不客气的抽出来刀来,并排站在张永身前,一脸的冷色和不屑。
“卑职参见厂公大人,不知厂公大人前来,未能远迎,还请厂公大人恕罪。”
刘树堂胆子再大,也不敢与张永对着干啊,这位的名号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别说是自己了,就是五成兵马司的指挥使宋开良,也不敢跟他摆谱啊。
你惹怒了人家,番子直接一刀把你送上天,完了还要给你安置上一个“意图谋反”的大罪,进行彻查,到时候可是有理也说不清。
“好了,咋家就是来听记的,免得有些人欺上瞒下,逾越雷池,甚至还敢动用私刑,你们继续审问吧,咋家在一旁看着就是。”
说完张永就发现单膝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来之前张永就已经知道谈志强的身份了,对这个刘瑾的便宜侄子,心里也是来了兴趣,摆足了东厂厂公的架势,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的谈志强,企图将他吓退。
谈志强自然也发现了张永的异常,开玩笑,自己堂堂大明朝的小千岁,两世为人还会怕了你一个老太监,那自己以后还怎么混?
毫不犹豫地,谈志强更是瞪大了眼睛与张永对视起来,眼神里更是充满了狠辣和杀机,当初手握柴刀闯天下的杀机。
看着这人竟然毫不惧怕自己,张永心里暗自道了一声后生可畏,才换上了一副欣赏和对后辈的和蔼眼神对着谈志强点了点头。
自己与刘瑾相识几十年,虽然期间总有大小冲突,可只要不涉及到双方的根本利益,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挺好的。刘瑾的侄子,不就是自己的侄子吗?
也不怕人说闲话,张永亲自走到了谈志强的跟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谈志强。”
“你可知道我是谁?”
“东厂厂公张永,一身好武艺深得陛下喜爱。”
谈志强回答的不卑不亢,一句看似恭维的话也仅仅是在陈述事实,顿时就让张永敬重起来。
“好!”张永哈哈大笑了几声。
“不过我可不是什么东厂厂公,既然你是刘瑾的侄子,那么也就是我张永的侄子,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张叔便是,以后这京城里,我罩着你!”
“谢谢张叔!”
听了张永的话,谈志强毫不犹豫地就扔掉了属于小千岁的傲气,张永的大腿都不抱,你真当我还是以前那个书呆子吗?
两人在这边叔侄情深,刘树堂和那四个差役却是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时不时检查一下自己的脖子个脑袋,总觉得这两个东西就快要分家了。
“怎么?听不懂咋家的话么?咋家说了我只是来听记的,你们继续审便是!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厂……厂公大人,不审了,不审了,这二位没罪,是我们搞错了,搞错了。”
堂堂厂公身上的威势可不是刘树堂这种货色能抵挡的,平日里他也就能带人欺负欺负小老百姓,真遇到张永这种狠角色,舔得比谁还快。
“搞错了?你五成兵马司怎么会搞错呢?就算是刑部搞错了,锦衣卫搞错了,我东厂搞错了,宋开良都不会错!”
“给我继续审!今天审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谁也走不掉!”
“快请厂公大人和二位坐下,我五成兵马司又不是过堂,哪里有跪着的道理,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刘树堂决定硬着头皮审下去,相信很快这边的消息就会传到宋大人和小公爷那边,到时候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可怜了跟着刘树堂来狐假虎威的四个差役,被东厂吓完了又被刘树堂吓,不敢流露出丝毫的不满,只能乖乖的跑出去搬了几个凳子回来请几人落座。
刘然早就不耐烦了,憋了一肚子的火,在他心里刘树堂已经是个死人了,今天要是不把场子找回来,他把脑袋割下来给小千岁当球踢!
“几位大人,坐,坐。”刘树堂满脸堆笑地请几人入座。
大家都不客气,直接就坐了上去。于是尴尬的事情发生了,负责审问的人只能站在一旁,“人犯”和听记却一个比一个还要大爷,谈志强还翘起了二郎腿,一脸的不在意。
“审吧。”张永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谈……谈公子,您那天晚上在淑华楼为何要动手殴打小公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刘树堂话音刚落,一把刀就落在了他的身后,离他的右腿不会超过三寸的距离。
“手下的人不懂事,把刀拿掉了,你继续审罢。”
张永依旧一脸的云淡风轻,刘树堂的后背却是已经湿透了,不敢在耍任何的花样,他比谁都清楚,刚刚那把刀再往前一点,自己可就命丧黄泉,身首异处了。
“谈……谈公子,那天晚上您在淑华楼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与小公爷发生了冲突?”
话音刚落,又是“砰”的一声,又一把刀落在了刘树堂的身后,只是这次的距离又近了几分。
“继续审!”
“谈公子,那天晚上小公爷为何会与您发生了冲突,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完以后刘树堂才缓了缓,终于没有刀落下来了,脚也不自觉的往前挪了几步。
“哦,是,徐鹏举横行不法,在淑华楼可以冲撞我,还辱骂陛下和刘公公,说他们一个是狗,一个是驴,都说君忧臣辱,我也算是个读书人,自然是不能见君父受辱而不为所动,可我好言好语劝他不能仗着魏国公家的权势胡作非为,这京城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不能辱骂陛下,他却非但不听还动手打我,我自然也只能还手反击自卫了。”
听着谈志强有板有眼的讲述着徐鹏举是如何辱骂陛下,如何横行不法嚣张跋扈,自己又是如何以礼相劝,最后迫不得已自卫反击。
张永对这个便宜侄子更是多了几分喜欢,回头对着刘树堂问道:“听清楚了吗?既然审出来了,还不记下来?”
刘树堂敢审,敢问,但他绝对不敢记录啊,要是真这样写了,自己就是要与整个魏国公一脉为敌啊,到时候必定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怎么,不会写字吗?不会的话咋家看着你的双手也是有些刺眼,不如砍了好了。”
还不等刘树堂开口,门外又跑进来了一个差役道:“大人,又有人来探监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