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着实吓到了谢南州。
谢南州在西北待了将近半个多月,路面才通车,他赶回到京北。
那天是穗禾来车站接的他。
两个人没有联系过,也没有口头上的交代,她就那么清清楚楚的来了,冷得浑身缩成一团,窝在车站的小角落里,来来往往都是人,有些人把她挤到一边。
她又挪回来站好。
怕谢南州找不到她,穗禾专门挑了个他要经过的位置。
“怎么是你?”
“我来接你的啊!”
谢南州蹙眉:“你怎么知道我会下车?”
穗禾笑盈盈,讨好他:“你妹妹跟我讲的。”
他来前给陈时锦打过电话,准确说是打给谢聿青的,当时是陈时锦接到,他随口跟她提了一嘴回来的事。
所以秦阮知道这件事并不为奇。
谢南州不置理会,迈步往外走。
穗禾试图去帮他拎行李,他没让,手指死死的拽着。
陈时锦特地开车到车站,看到谢南州身边的女生,她蓦然眼神深切几分,紧随跟他说话:“你爸让我过来接你,今天家里司机有事,先上车吧!”
谢南州没动身,他很排斥在外人面前跟陈时锦有过多交流。
陈时锦沉口气:“先回家再说,你爸想见你,他刚出院在家修养几日。”
这次,他跟着上车。
穗禾也被陈时锦一并招揽上了车,两人坐在后座。
谢南州沉默不语。
穗禾很有眼力见,喊陈时锦:“你就是阿姨吧?”
“嗯。”
穗禾并不清楚谢家的情况,她只觉得可能这是母子间关系不和睦。
她笑着迎合:“没想到阿姨这么年轻漂亮。”
谢南州轻声冷呵了下。
陈时锦抬眼,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他,话却是对穗禾讲的:“小姑凉,你叫什么名字啊?”
“穗禾,稻穗的穗,禾苗的禾,我不是京北人,在这边上学的。”
“嗯,名字挺好听。”
陈时锦一直打量谢南州的脸,那张帅气英俊的面庞,除了冷漠跟嫌恶外,几乎没有一点别的表情。
穗禾是个自来熟,跟陈时锦攀谈:“阿姨,我觉得小阮妹妹长得很像你。”
“是吗?你还见过阿阮?”
“当然。”
陈时锦是个警惕的女人,她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个穗禾不简单,居然能黏在谢南州身边,还见过秦阮,这回她笑了笑,没有开口接话。
直到把人送下车。
陈时锦才开口对谢南州说:“如果不想你爸生气的话,最好别跟她来往过多,你们不合适。”
这句话,突然之间就激起了谢南州的抗拒心。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跟她唱反调,为了让她难受为难。
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如果他真的跟穗禾在一起,谢聿青会不会怪罪陈时锦管教不力?
这个念头在谢南州脑海中闪过去,再也挥之不去了。
于是,他找了一个晴朗的午后,主动约到穗禾见面。
两人坐在一张米多宽的桌前,面对面,点了两碗牛肉面。
穗禾把她的那一碗推给谢南州:“你先吃。”
如果不是这些复杂的因素掺杂在一块,谢南州倒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女孩,起码性格三观上都很好。
谢南州没动,看了眼面前的面碗,出声:“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但我也不想知道。”
这是谢南州第一次约她,对于穗禾而言,很重要很重要。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男生,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喜欢到可以任由他摆布,只要他开口,叫她做什么都行,年轻时的恋爱脑就是这么无敌又可笑。
谢南州拿起筷子,挑着面条下咽几口。
奇怪的是,面条分明是辣的,他却吃出一点酸味。
“我想你做我女朋友。”
穗禾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彻底僵住,好久才逐渐的蹦裂开,形成一抹灿烂夺目的笑容。
她怕自己太过兴奋,会吓到他,努力的在控制情绪。
但高兴根本藏不住,也会从眼神里慢慢溢出来。
谢南州看着她:“要是你不想,反悔了,就当我没说过……”
“啵……”
穗禾毫不避讳有外人在,她探过脸来,往谢南州脸上亲一口,举止动作大胆疯狂。
谢南州脸红得像猴屁股。
穗禾调侃他:“你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这么清纯的吗南州学长?”
谢南州喉结滚动,低头去靠吃面掩盖情绪。
穗禾像个聒噪的小鸟,吃整碗面的过程,一直不停的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跟他讲一些有的没的,说她在学校的有趣事件,时而也会问问关于他们学校的事。
每次他都敷衍两句。
爱跟不爱很明显,谢南州并不喜欢她。
这是穗禾很久之后放手时,对他说的话。
谢南州跟穗禾谈恋爱的第一周,穗禾每天都会在学校门口等着他,等他一块去吃饭。
有时候他会觉得烦躁,便拿些有的没的借口打发掉。
时常,谢南州也在心里暗暗的觉得,自己像不像那种所谓的渣男。
但一想到能让陈时锦母女两难受,那种感觉便又没那么重了。
穗禾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子。
她会带着谢南州去见她的朋友,所有朋友,她在朋友圈里很吃得开,人人都待她友好。
这样的环境,突显得他就无比高傲傲慢。
仿佛他跟她们不是一个圈层的人,事实是本来就不是。
谢南州跟穗禾谈的第二年,秦阮18岁,他突然冒出分手的想法,他觉得是时候让陈时锦知道消息,便找了好朋友段桥声跟陈时锦透风,当晚他就被谢聿青叫回谢家问话。
谢聿青身体太差,连两句话说不到,人就晕了过去。
陈时锦没有功夫管他,开车把人送往医院抢救。
夜黑风高,整个谢家就剩下谢南州跟秦阮。
秦阮给他的感觉,不再像是小时候那般,唯唯诺诺,特别的怯懦胆小。
如段桥声说的那般:“你这个妹妹生得是越来越漂亮了,我敢保证,要是她招婿来你们家,估计一大堆男的想来。”
其中就包括他自己。
不过谢南州清楚的知道,秦阮不可能招婿。
没有人能允许她这么做。
那日,段桥声来家里找他玩。
谢南州休假,两人整日窝在房间打游戏。
秦阮被陈时锦指使着上来送果盘:“阿阮,你也这么大了,平时跟你南州哥相处好点,把关系打好,等你嫁人的时候,你谢叔才不会亏待你,肯定给你备不少嫁妆。”
秦阮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学习好,可以靠着读书改变命运,不是非走谢家这条道不可的。
“妈,我还是好好读书吧!”
陈时锦瞥一眼,伸手把果盘放她手里:“女孩子嫁得好比你读书好强几十倍,上去送吧!”
门里传来男人的嬉笑声,秦阮站在门外许久,才狠下心敲门。
响起的是段桥声略显尖锐的声音:“进来吧!”
她推门。
一道浓烈的烟味瞬间袭来,呛得她连后退了两步,伸手捂嘴。
谢南州跟段桥声在屋里抽烟,烟蒂满了半个烟灰缸。
秦阮看了眼,正好谢南州也抬眼来看她,两人的视线隔着空气撞上。
他冷声道:“突然上来有事?”
“我妈叫我来送果盘的。”
谢南州没说话,反倒是段桥声,笑嘻嘻的跑过来迎她,从她手上把果盘接过,好声好气的说:“是秦阮妹妹啊,快进来快进来。”
秦阮本来都是想走的,奈何段桥声过于热情。
谢南州对她进门抱着很大的意见。
在一旁损段桥声,说:“你在我家还这么多管闲事。”
段桥声笑意加深:“我这是心疼秦阮妹妹。”
“这么想心疼,你把人拐你家去当亲妹妹,想怎么心疼怎么心疼。”
闻言,段桥声来看秦阮:“秦阮妹妹,你看看你哥这没良心的。”
秦阮笑笑没作声。
谢南州从来就没把她放在心里过,何谈所谓的有没有良心?
他永远都觉得她跟陈时锦是入侵这个家的人,她们是万恶不赦。
秦阮离开的时候,谢南州还是喊住了她,对她说:“抽烟的事别说出去,尤其是对你妈。”
“南州哥,我知道。”
谢南州总觉得她变了,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秦阮以前不会这么平心静气的跟他讲话,惹急了眼她会炸毛,可眼下她竟然给人一种生死无谓的感觉。
仿佛她根本就不在意跟他争什么。
段桥声在旁边用胳膊肘撞他:“想什么呢?开始了。”
谢南州拿起手机,顺手插了一块苹果塞进嘴,酸得掉牙,但他没吐,忍着酸硬是嚼烂吞下去。
“你觉得她是不是变了?”
段桥声手里举着手机,嘴里咿咿呀呀:“是啊,变得更加漂亮了。”
十八岁的女生,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秦阮确实不同别的女孩子,她生得本就不错,16岁就开始有端倪。
谢南州眸子暗下去:“十八岁成年了。”
“那咱们说好了啊,等你妹过了20,我来你家提亲,你这大舅子平时可得给我看好了,回头少不了你好处。”
谢南州没说话。
良久,他阴阳怪气的吐一句:“癞蛤蟆长得丑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