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必须得想办法敲开那个老头的门。
我躺在床上，苦苦思索着法子。
“叮咚——”门铃被按响了。
我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赫然是住我楼上的女邻居，沈云。
沈云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子，我帮她搬过几次东西，一来二去地就熟络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我站在门口，没有把她迎进来的打算。
“你屋子该打扫了，我站在走廊这边都闻到有点臭了。”沈云先是吸了吸鼻子，嫌弃了一番我的屋子后，才切入正题。
“我早上烤了一些甜点，自己一个人吃不完，就想着分给邻居们一些，锵锵——这是给你的！”沈云从身后拿出一袋包装精美的曲奇，递到我身前。
沈云是个非常热心的姑娘，经常将自己做的各种小东西和邻居分享，邻里有什么事情，她也是尽量能帮就帮。
因此，这几层楼里的住户都非常喜欢她，就连我对门那个孤僻古怪的老头见了她也是笑呵呵的。
等等，我好像想到了什么。
我敲门的话，老头无论如何都不会开的，但如果是沈云的话，他肯定会开门的。
我瞬间计上心头，对沈云说，“小云，我有件事想让你帮我。”
“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沈云很仗义地一拍胸脯。
“是这样的，我前几天和对门的那位老先生起了点冲突，”
我开始扯谎，“然后我这几天仔细想想，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想当面跟老人家道个歉。”
“嗯嗯，然后呢？”
“但是这几天我想上门亲自和他道歉，老人家都不愿意给我开门”
我做出懊悔的样子，“你能不能帮我把他家的门敲开，然后我再亲自向老人家道歉。”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沈云热情地答应了，“正好我这边还有一袋小面包是要送给他的，你不说我也要去找他的。”
“好，那就麻烦你了。”
我躲在从老头房门方向看不到的角落里，准备门一开就立刻冲进去。
然而，沈云敲了半天，门依旧没开。
“奇怪了，王叔平时这个点都在家的啊。”沈云嘟囔着，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
“哎，这门没锁耶。”下一秒，她惊喜地说道。
门被打开了。
“王叔家里怎么也这么臭，和你家一样。”沈云小声说道。
我赶紧走过去，并嘱咐沈云在外面等我。然后便进了屋，把门关上了。
关门的时候我才发现这门的锁坏了，这几天，只要我想，其实是随时都可以进来的，可我之前竟然都没注意到。
如同沈云所说的一般，刚一踏进去，我就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像是堆满了垃圾、爬满了昆虫，还漂浮着死去动物的腐尸一样的臭水沟一样的味道。
我真的难以想象人类能在这种环境生存下去。
虽然那个老头平时看着就不太干净，但屋内的恶臭程度还是远超过我的想象。
并且，明明是大中午，屋子里却黑漆漆的，老头似乎把所有窗帘都拉上了。
整个房间犹如一个鬼屋。
“有人吗？”我喊道。
没有回应。
犹豫了一会，我继续往里走去，边走手边在墙上摸索着，想要找灯的开关。
我心里有些胆怯，总觉得下一秒我的手会摸到一张布满褶皱的脸，然后会有一双锐利且奸邪的眼睛忽然瞪大，死死地盯着我。
总算找到开关了，我按了下去。
然而室内还是一片黑暗，我估计是这老头太久没交水电费被断了电。
没办法，我只能继续慢慢朝客厅走去，一路上踩到了很多个空的啤酒瓶，还有一些外卖盒子和一些打包成一袋一袋的垃圾。
这老头到底有多久没做卫生了，家里跟垃圾场似的，怪不得那么臭。
走到客厅正中间的时候，我好像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东西？”我朝身下抹去，试图找到刚刚让我滑倒的罪魁祸首。
软烂软烂的，上面沾着些黏糊糊的东西，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动。
我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向手里拿着的那个东西。
看清那个东西的瞬间，我发疯似的把它甩了出去！
那竟是一块腐肉！
还渗出绿色的不明黏液，上面有好几只白白胖胖的蛆在一拱一拱地爬！
“呕——”胃酸上涌，我克制不住地想呕吐。
此时的我脑中已经毫无理智，只想赶紧找个洗手间把手仔仔细细地搓洗干净。
这栋楼里每间公寓的布局应该都差不了多少，我将自己家的布局代入到老头家，猜测浴室的方向应该是在我左边。
我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往浴室冲去。
然而下一秒，一个不明物体再次把我绊倒，这次，我整个人都结结实实地跌进了垃圾堆里。
令人难以忍受的腐烂恶臭直直往我鼻腔里钻，我的脸和地面亲密接触，刚刚看到的绿色黏液沾到了我脸上，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砸到了几只蛆……
我手脚并用地想要赶紧爬起来，但是手却摸到了另一样东西。
同样软烂的触感，同样布满黏黏的液体，但是这个东西的轮廓，好像一只手……
一只人手……
我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抖得像筛子。
脑子被恐惧支配完全无法思考，但手还是下意识地将亮着灯的手机朝这边照来。
我看到一只腐烂的人手，连着小臂，静静地掉落在地上，任由无数蛆虫啃食。
小臂的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钝器硬生生砸断的。
“呕——”更多的呕吐物从我嘴里吐出，本就恶臭的客厅此时犹如人间地狱。
我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到最后只能呕出一点黄水，胃部已经开始抽搐了，才勉强停下。
“啪——”我狠狠打了自己两个巴掌，逼自己清醒振作起来。
没错，现在不是害怕恶心的时候。
我用抖得不成样子的双腿再次站了起来。
这一次，我没有再轻举妄动，而是就站在原地，将手机手电筒的功率开到最大，朝我周围照去。
我看到了地狱的图景。
就在我的身边，遍布着无数的垃圾，无数的蛆虫，无数腐烂的尸块。
我看到我的左脚边是一条腐烂的手臂，右脚边是一条腐烂的大腿。
我看到几个泡面盒上面放着一堆肠子，而不远处则放着几个快要全部烂完了的内脏。
我看到这个简陋的客厅摆着的唯一一张小桌子上，放着一个被整齐割下来的头颅。
头颅又干又瘦，脸上布满褶皱，表情满是惊骇与恐惧。
他的双眼瞪得很大，但再也没有以往的锐利，有几只蛆从眼窝里掉了下来。
虽然脸已经腐烂大半，但还是能认出，那正是我对门的老头。
我不由毛骨悚然。
如果他的尸体早就已经腐烂了，那这几天在门内偷窥的、和我说话的人，又是谁？
脑袋又开始痛了起来，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老头死前挣扎的样子。
“你这个疯子，离我远点——”老头用恐惧到极点的语气说，“你再过来，我真的会报警的！”
那一刻，我好不容易寻回的理智再度崩溃，我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赵海，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听到我的叫声，沈云有些焦急地问道。
我想开口阻止她进来，但是已经晚了，我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这屋里怎么这么臭，还这么黑。”沈云打开手机手电筒走了进来。
“不要过来，你快点出去，我没事。”我急忙说道。
然而，此时被好奇心牵引着的沈云已经听不进去我的话了，我看见手电筒的光一点一点朝客厅靠近。
完了，全完了……
“啊——！！！！”
下一秒，响彻整栋楼的尖叫声爆发。
不能让她引来更多的人……
我赶紧冲上前，用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出了老头家中。
过了好一会，她才终于停止尖叫。
沈云目光呆滞地看着我，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报警，对了，我们得赶快报警……”
“不行，不能报警。”我连忙夺过她手上的手机。
要是她报警了的话，警察可能会顺藤摸瓜地怀疑到我和陈瑶身上，我必须阻止她。
“为什么不让我报警，你也看见了吧，他死了！王叔他死了！”沈云已经害怕得眼泪直流，但还是十分坚定道，“他肯定是被坏人害死的，我们必须报警！”
“不能报警，我求求你了。”我苦苦哀求，为了让她不报警，我说出了陈瑶失踪的事情。
“我女朋友失踪了，我怀疑是对门的老头把她给藏起来的，如果你现在报警的话，我可能永远找不到我女朋友了。”我声泪俱下地说，“算我求你了，先不要报警，让我先找到女朋友好吗？”
然而，沈云在镇定下来后，却爆发出了超过我想象程度的理智。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说，“王叔都那么大一把年纪了，行动都不太方便，怎么可能劫持得了你女朋友。”
“今天我必须得报警，我不能眼看着王叔的死就这么被掩盖过去。”沈云一脸正气凛然。
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她的嗓门比平时要大，我看到有一家邻居已经开了门，探了个头出来想看看发现什么事了。
不行，再让她继续说下去，可能整个楼道的人都会知道尸体的事情了。
情急之下，我一把拽住沈云的胳膊，将她拉进了我的屋内，随后将门反锁上了。
##5
在我拽住沈云的胳膊往里拉的时候，她还一直不解地问，“赵海你要做什么？”一个劲地挣扎。
然而进屋后，她不知为何变得安静了起来。
我注意到她脸色煞白，全身都在颤抖。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温柔地出言安抚着她。
沈云脸色僵硬地点了点头。
“只是你刚刚声音太大了，我怕吵到邻居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我继续解释道。
“我现在要出门继续找我女朋友了，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好吗？”我用哄小孩的语气对沈云说着。
说完，便以不容她抗拒的力量，将她拖到卧室。
为了防止她在我走后发出太大动静，将邻居们引来，我打算先把她绑在卧室里。
我不打算伤害她，只是在我找到陈瑶之前，我希望她不要来碍我的事。
走到卧室门口，沈云忽然停了下来，任我用再大的力气拽她都不动分毫。
“你刚刚说，你要去找你女朋友是吗？”她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的神情宛若一具行尸走肉。
那是一种极度惊恐与绝望后的麻木。
“是啊，”我点点头，“我女朋友失踪很久了，我很担心她。”
“你女朋友失踪了？”
她复述着我的话，转过头指着卧室里的床，一字一顿地说，“那你床下的那个人，是谁？”
“什么？”
她在说什么？
我床下哪有什么人？
沈云全身已经抖成了筛子，看得出来，她已经害怕到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颤抖着双唇，喃喃自语道，“疯子，你是个疯子……你女朋友已经死了，都已经腐烂生蛆了……疯子……疯子……”
她到底在说什么？我床下哪有什么女朋友……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下一秒，我愣住了。
陈瑶静静地躺在床下，蛆虫和苍蝇，正不断从她娇美的身躯里爬出。
怎么回事，为什么陈瑶会在这里，头好痛……
我的脑袋又开始剧烈地疼痛，一些不愿看到的记忆碎片又开始自顾自地跳出来。
沾满血的匕首，被染成红色的裙子，还有裙子上的几个破洞……
我想起来了。
对，没错，那天我把匕首捅进陈瑶身上的时候，她就穿着那条裙子。
怪不得裙子上会有破洞……
哈、哈哈、陈瑶早就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没错，是我亲手杀了她！
这个贱人背着我和夏诚私会，所以我杀了她！
而夏诚这个奸夫，我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我不但要杀了他，我还要阉了他，让他永远没办法再缠着夏瑶！
那个老头我本来不想杀他的，可谁让他看见了我全身是血的样子？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倒霉！
大量原本想要遗忘的回忆涌上来，我感觉脑子都要炸裂开来了。
可我还是抑制不住地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看着我狂笑的样子，沈云疯狂地往客厅跑去。
可惜，我早就把门反锁上了。
我转过身，一步步朝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