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得古韦立猛摔进了深坑,抬首望去,天空中黑压压的一片,冲着那口深坑就飞射来上千支羽箭。杨庆亚在身后撕心裂肺的叫喊着,当即猛的朝那座山头飞跃过去。可惜羽箭的速度太快了,杨庆亚刚一起身,便见得那上千支羽箭接二连三的钻进了那个深坑。等庆亚赶到深坑旁时,羽箭已全部射了进去。她毫不犹豫的飞跳进去,此时有官兵手持长茅朝这个深坑围了过来,正要猛将长茅往坑中投掷时。突然一声内力大爆的声响惊起,离坑近的数十个人被震倒在地,几欲死亡。
余人抬首一看,那位女子抱着腿上,胸上中了三箭的男子临空飞了出来,余人惊魂未定,杨庆亚又一手拨动琴弦,《先天气功》为引的琴音顿时四方弹响。这帮官兵尽数倒地,凭杨庆亚的性格,才不管这帮人是爹爹的手下,她定不会手下留情。可正待她要发作的时候,其身后快速飞来一张大网将她二人围了起来,只见得大网合围瞬间,便收缩得令杨古二人动弹不得。便直直的摔在了地面。此时的东夷八平王围了过来,杨古二人未曾正眼瞧他们一眼,老二邓木火大得就要教训他们,庆亚突然开口道:“我是拔都儿庆亚,我要见我爹爹!”
众人一听齐齐大惊,邓木也不再敢动手动脚,将脚悬于半空不知如何安放。因为天下敢姓拔都儿的,也只有“功为诸将先”的当朝丞相。况且他们在成为“五子八太保”那天,也受到脱脱世子的警告,说义父有个刁蛮任性,却又十分受义父喜欢的女儿,让我们见了她得绕着走。莫非这位自称拔都儿庆亚的竞是自己的妹妹?想到这里,东夷八平王深感不安,若真是自己的妹妹,她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并和敌人同枝相连啊?于是纷纷不敢乱下定义,只得将这二人带到义父那里,由义父定夺。
吴胜说道:“拔都儿?你难道是我义父的女儿?”庆亚道:“我爹爹什么时候为我生了这么多哥哥?庆亚无福!”吴胜等八人听后异常尴尬,道:“好,那我带你们见他。不过,一路上得委屈妹妹了。”说着,便派老三老四将他们抬在肩上朝其他山头行去。原来他们用铁链将山与山相连,所以才能在称为天险的九纤峰里来去自由。
过了好一阵,他们才转到一座巨树林立的山头,在一棵树前见到了拔都儿伯颜。今日的他穿了一袭战衣,仿佛能一睹其年轻时的风采,老当益壮,一幅不严自威好生凶猛的模样,也难怪会有人送他“功为诸将先”的称号。从他今朝这一生行头就可看出一丝昔日的功骄。
吴胜将他俩仍在远处,自己先靠近伯颜,道:“义父,有一女子自称拔都儿庆亚,说是您的女儿。”伯颜一听顿时双眼放光,顾不上回吴胜的话,便朝远处的那个人跑去。至她面前,亲自为她解了大网,两眼含泪,双手微微张开着等待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在阳光的照射下,我竟然发现这个被史书上写着大残大奸的人也有了一丝白发!他在自己宝贝女儿面前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变成了一个不敢让人相信史书上记载的东西。
庆亚见到了他,也猛的一头扎进了伯颜的怀中。这么久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的哭过。在这个全天下最爱自己的男人之怀里哭泣,那是一件何等幸福的事啊。最终,这个凶残的伯颜也没能止住泪水和她一起流出了泪。良久,才放开自己的宝贝女儿,一手边为其抹泪,一边说道:“宝贝女儿,你瘦了,叫爹爹好生心疼。”
庆亚吸了吸鼻涕,擦了擦眼角的泪,回道:“爹爹,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您看您又多了几根白发。”伯颜轻轻拍着庆亚的肩膀说道:“你能说出这番话呀,证明你长大了。这趟江湖之行纵然危险从生,但你定收获了不少。”
提到危险从生,庆亚气道:“那县令害死了我三个兄弟的性命,女儿也险遭其毒手。”伯额一听便知是谁,说道:“爹爹已经将他活剥了皮。就只为给你报仇。”庆亚听了便顿了一顿,不知如何作答。显然是进入了沉思。一小会儿,伯颜才将手放在她眼前左右摇摆了两下,她这才惊醒。
伯颜问道:“宝见女儿你怎么了?”庆亚连连回道:“没……没有什么。对了爹爹,女儿可不可以求你件事?”伯颜道:“哎,你的事我何时不允过,你说便是。”
庆亚不依不饶地说道:“不行,这次你先答应我嘛。”伯颜受不了女儿的撒骄,况且他自以为猜到了几分,便回道:“好好好,那我就答应你便是。现在总可以说了吧。”杨庆亚高兴的指着地上被大网缠身的古韦立,道:“太好了爹爹,我希望你放过我的古大哥,还有他师父韦伯伯。还有啊爹爹,其他几位前辈也从云帱山的四面八方逃去,求爹爹下令不要伤害他们。”庆亚以为父亲会全答应她,遂一股脑都说了出来,还不及伯颜回她,她便迫不及待的去给古韦立解开了大网。并帮他理了理已乱了的头发。而后说道:“谢谢爹爹,我们去找韦伯伯去了。”说着,便笑着正要转身。
伯颜却突然开口道:“等等。”杨古二人闻音齐齐回首。伯颜问道:“宝贝女儿,你实话跟爹爹说,你是不是爱上这小子了?”庆亚听闻爹爹如此问话,顿时双脸泛红了起来。虽然她刁蛮任性,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个未经人事的懵懂小姑娘。在这么多男人面前问她这话,谁又能做到不脸红呢?她低头摇摆了两下身子,才道:“不,古大哥是我的知己。我和他就像伯乐与钟子期一样,他说的。”庆亚说此言时抬首望着古韦立,两只眼睛甚是可爱。伯颜说到底也是过来人,早就查觉到女儿对他有一种不一样的情感。看这小子的装束,显然是个汉人。四等贱民怎配得上我蒙古后裔!于是慈祥的笑着问道:“哈哈哈,宝见女儿别害羞嘛,你们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我看这小伙子也是生得高大,一表人才。你若喜欢,爹爹一定会同意的。”
庆亚听后甜蜜的低头私笑。爹爹从小到大都没骗过自己,哪怕一次。良久,便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嗯,但不知道古大哥心意如何?”其声甚微,特不符合庆亚平时的作风。但这就是爱。这些声音足够爹爹和古大哥听到了。二人都是大惊,最吃惊的是伯颜,他当即下令,道:“来人啊,给我把这小子剁成碎块!”
以吴胜为首的东夷八平王应声言“是”。便齐齐舞枪弄棒的朝古韦立围了过去。庆亚闻令也是色变,当即跑到古韦立身前张开双臂护他周全,撕心吼道:“爹爹你骗我!从到大你从来没有骗过我。今日古大哥若是再受一丝一毫的伤,你就派人去这九纤峰崖底寻我吧!”
东夷八平王见状也不敢再上,只能将古韦立围在中间。伯颜骂道:“女儿糊涂啊!你是大汗的后代,他们是你的奴隶啊!你怎么可以……”
伯颜没能将话说完,庆亚就插嘴说道:“哪有什么奴隶不奴隶!我们全是平等的。爱情也该建立在这基础上。”伯颜被气得浑身颤抖,对道:“好,我不与你讨论蒙古血统与汉血统,那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姓‘拨都儿’?你什么又生在丞相之家?这个臭小子哪里配你得起?”
庆亚听后猛的就陷入了沉思,“拔都儿是皇帝所赐之姓,是父亲毕生的骄傲。爹爹戎马一生,近乎无败仗,被人称作‘功为诸将先’,他要我随他被赐之姓为姓,实在是爱我颇深的缘故啊。古大哥是爹爹讨厌的汉人,又与爹爹最讨厌的南人(南方少数民族)生活在一起,那岂不就变成了爹爹最最过厌的人了吗!”想到此处,庆亚大觉要爹爹认可他,那比登天还要难。于是以近乎痛苦嘶嚎的声音裂道:“可是女儿喜欢呐。”
就这么几个字,将伯颜的心都喊化了。显些没能忍住徘徊在眼框里的泪珠。他在心中坚强的道:“女儿情窦初开,但我不得不阻止。也许你会恨我两年,但两年之后你再回首,便不会这般觉得非他不可了!”思毕,伯颜猛的一咬牙,再次下令道:“杀!”
其面目犹如数十天未进食的恶虎。八人又齐齐骚动。庆亚对此也是失望透顶,乘东夷八平王未杀来之际一把将古韦立怀中的九霄环佩夺在手中,一手托琴于身前,一手猛拉一弦逼近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手掌早已被丝弦割破,脖子上也隐隐约约出现了血浆,说道:“爹爹,我此生只要古大哥一人,我不愿看见古大哥在我眼前血溅当场,唯有先他一步去了。”说着,便猛的准备拉弦陨命。古韦立与伯颜齐齐急呼“不可!”。伯颜叫八人快快退下,庆亚也住了手,望着古大哥笑了一笑,“他这是关心着我的安危,但不知有几分是爱?”庆心中盘如此想着。
伯颜道:“你要想好,你若坚持要带这臭小子离开,出了九纤峰,我就再也不是你父亲,你也再不是我的女儿。”庆亚听后泪从眼中涌出,但她没有哭喊出声。任泪水默默的流。良久,方才回道:“爹爹,庆亚不孝!”说着,便将头一摆,一缕头发飘到了她的身前,再是猛松手上的琴弦,那缕青丝便被琴弦割断,随风飘到了伯颜的面前,又轻轻落在了他的脚边。她收了九霄环佩,拉着古大哥的手转身就走,看着女儿与那臭小子离去的背影,他不是一个被人誉为 “功为诸将先”的拔都儿伯颜,而是一个爱女极深的风烛老人。东夷八平王齐齐操起武器就要追杀而去,伯颜猛的挥起右手叫住了他们,弱弱的说了句 “放她走”。说完,杨古二人早就不知越了几座山头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正在这时,一位生得慈祥的中年男子从树上叫喊着翻滚下来。其手里抱有一面古琴,上面刻有小字“天音绝弦”。此人果真是韦金霑。东夷八平王也猜到了是他,自言喊道:“韦金霑!”遂争先恐后来护义父的周全。谁知韦金霑从树滚下,还没碰到地面就又朝空中飞去,不靠任何支撑点便能再飞,他的轻功绝技令众人惊叹不已。韦金霑笑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说着,早已带着飘逸的身子不知去向。
伯颜怒问道:“韦金霑?他怎么会在树上?不是有漠河双雄去对付他吗?”东夷八平王不敢接话。这时,漠河双雄也正赶到,他们在大老远就听到了韦金霑说的话。并看见了这一幕。 遂一到此地就单膝跪在伯颜面前。齐道:“孩儿办事不利,请义父责罚。”
伯颜问道:“哼!他可能一开始就在我的头上!”
漠河双雄解释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没碰见他,每个山头都有我们的人也没碰到。我们也是想到调虎离山才赶回来的。”伯颜一听,瞬间不寒而栗,韦全霑到底是有多可怕啊!刚才若真动了他的徒弟,后果……
转眼,古韦立与杨庆亚逃出了九纤峰,回首看了一眼九纤峰,二人所流出的目光是有不一样的情感。良久,杨庆亚开口道:“走吧古大哥!”说着,便回首正欲行去。这时,从她怀中掉出了一幅画卷。她正要弯腰去拾之时,古韦立已经抢先一步帮她捡了起来,疑问道:“这……是什么呀?”杨庆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刚才你不是问我从破茅屋里带了什么嘛,呐,就是这个。”
古韦立看着这幅画卷,道:“我画的?”庆亚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说道:“快打开来看看。”古韦立便依照她的话缓缓打开了这幅画卷,一位仙女便跃然于眼前。这是那日初次在云帱山与杨庆亚见面时的场景。杨庆亚还曾让古大哥将这幅画送给她。想到以前的种种,古韦立也不由得笑了。可是看到那首残缺的词,他又突然锁紧了眉头。这时,杨庆亚已查觉到古大哥别样的表情,于是轻轻吟唱那首小词:
莺莺夜雨闻鸟啼,何处不知名。近闻百孔鸣。何处往心间?晓风抚弦音渐渐,何声惹人怜?琴师滑弦,大音希声,醉了岸边赶路人。山间合音,碧玉如飛水涟涟。山兮月兮江水兮,木穷星陨落叶随。何以明心?微言,心悦君兮盼君知!
她将画中的省略号补齐了,这一次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他多么希望一开始就不知道会发生这事,也希望这事一辈子也不要出来。可如今,活生生的摆在了古韦立眼前。良久,庆亚终于先开口了:“古大哥,我们带琴与笛归隐。就你共我,好不好?”
古韦立半天没有说话,庆亚也等了他半天。终于还是没有等到他开口。于是先发声道:“好,庆亚懂了。”看着杨小妹泪光闪闪,惹人生怜的模样,古韦立才不管身上的箭伤,向她解释道:“杨小妹,我……我一直把你当做知己你知道的。那份感情从来没有变质过,其实……其实我心已有所属。”
庆亚听了这话之后就彻底死心了。她当然知道古大哥爱着他的师妹韦书昀。奈何终究听到他亲口说出此事。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哪怕再卑微的一方,也只多朝那人走九十九步,那个人至少也得回走一步,若是你始终不肯朝我踏出那一步,那我宁愿放弃已经走过的九十九步风景。因为它已经配不上我的经历。可是,一位十七岁的女孩,她要向他跨出二人之间的最后一步。此前的九十九步也全是由她在行走。
转念之间,杨庆亚已然一头扎进了古韦立的怀中抽泣。其泪流进古韦立被射穿了的伤口里,他疼得咬紧牙关不敢出声。庆亚将他抱得更紧了。他缓缓将她从自己的怀中推开,庆亚万分不愿,遂愈加使力紧抱,古韦立也愈加使力推她。突然听到心碎破裂的声音传来,她被推开了他的怀中。古韦立道:“小妹错爱了,我非那人不娶。”
庆亚的泪一直在涌,此刻更加不息。猛将九霄环佩扔给古大哥。古韦立顺势一把接住,再看她时,她已经走出几大步,却又突然转身喊道:“我爹爹疼了我十七年,我都还要和他吵架,我们只认识一个月,我就对你服软,甚至不惜与他割断父女之情!我对不起爹爹,你对不起我!”
古韦立听罢,其心立即作痛了一下。庆亚说完之后就转身跑去,古韦立也本能的朝她迈了两步,她头也不回的停住,道:“你别跟来。”
林中顿时又安静了两秒,她知他果真没有跟来。心灰意冷的离开。从此天涯为家。古韦立以为她会回到大都,也默默的祈祷她余生幸福。也希望她早日彻底忘了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古大哥。但是情!哪能说忘就忘得了啊,曾经我以为你是唯一,曾经我以为非你不嫁,曾经我把最好的时光都给了你,我以为能换来白首一生。现在却发现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就像在万目睽睽之下被人扒得一丝不剩。这份情,我忘不了。
庆亚离开良久,韦金霑才一步跃在古韦立的旁边,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道:“世间有多少高手都曾败给一个‘情’字啊。”古韦立回道:“师父,你全听见了?”韦金霑将手从他肩上放开,回道:“没有没有,为师什么也没听到。”说着,就往远处缓缓行去。良久,古韦立才缓过神来,急道:“师父师父,你现在去哪?”韦金霑大声说道:“闲云野鹤,散尽烦心呐。”他师徒二人便一前一后的离开了九纤峰。而在九纤峰上,东夷八平王拾到一份羊皮卷。带着甚多疑问将这份羊皮卷呈到伯颜面前。伯颜命他为自己打开,自右至左,最先出现“圣音摇月”四个大字于伯颜眼中,再便是众多文字,在场无人认识,便叫它为“天书”!
“这是……”伯颜十分惊讶。显然忘了宝贝女儿去向何方,吴胜回道:“想必是那小子遗落,那小子也算是钟仪的后辈弟子,莫不是……江湖上人人想夺的‘武学秘籍‘?”
伯颜盯着这张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羊皮卷,自己却只认识其中四个字。但他也有强烈的预感这就是“武学秘籍。”转眼,又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狠毒的光芒。既然“武学秘籍”问世,“水黄金”也该要出现了吧!遂对吴胜开口说道:“把这‘武学秘籍’收好,暂由你保管,丢了唯你是责。”吴胜万万没想到能有这殊荣能保管江湖人梦魅以求的“武学秘籍”,收好天书跪道:“义父放心,孩儿的脑袋自今日起就捆绑在这‘武学秘籍’上,人在则宝贝不失!”伯颜听了也极为放心,便拂袖而去。围攻云帱山,以失败而告终。但他最放不下心的,还是自已的宝贝女儿,边走边下令道:“派一些人,去找到庆亚的去处。有必要时可以把那混小杀了。”
东夷八平王应声言“是”。伯颜还以为女儿庆亚会和古韦立行去,却不知拔都儿庆亚此番一去,行踪便永远成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