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弹琴的女子双眼朝上微微抬了一眼,便已看出前方有人行来,并且再次定睛看了一看,此人正是她所认识的琴师——古韦立。遂右手大指与中指在二弦和七弦上做了一个“大撮”的手法,左手便从七微滑到了八微半,随后紧接其音开始弹一曲千古绝音——凤求凰。古琴界的大音之作,习琴十载的古韦立又怎可无知。只是听这位姑娘弹着弹着,竟也开嗓啸唱起来。曲是古曲,只是啸的内容却不再是当年司马相如之词,连古韦立也未曾听过,这大概是当下这位姑娘自己所作的古词吧。听了两句,所吟之词竟也与曲相合,不禁教紫布之后的古韦立暗生敬意。其吟词曰:
“莺莺夜雨闻鸟啼,暗处不知名。近闻百孔鸣,何处往心间?晓风抚弦音渐渐,何声惹人怜?琴师滑弦,大音声希,醉了岸边赶路人。山间合音,碧玉茹飞水涟涟。山兮月兮江水兮,木穷星陨落叶随,何以明心?微言,心悦君兮盼君知。”
古韦立听到那位女子念到“琴师滑弦”四个字,当即将心悬了起来,自己每次下山都会在河边的凉亭内弹奏琴曲,每次也会引得路人围看。但毕竟琴师这个称号是春秋时期的钟仪所用,古韦立虽然也被人以琴师相称,但不至于这陌生的女子也听闻过我吧。可是当他犹豫迷茫之时,却又听闻那位姑娘口中言语“碧玉茹飞音涟涟”之诗句,顿时如睛空劈雳般震住了古韦立,他还哪有心思再听这位姑娘后续所念“山兮月兮江水兮,心悦君兮盼君知”的诗句啊!古韦立于心中自道:“山间合奏?碧玉茹飞?说的莫不是我与杨庆亚兄弟的故事?”古韦立再次细眼瞧了正在弹琴吟词的这位貌美少女,除了眼睛像极了我的一位朋友,此人却实实在在的是为陌生人呐!可她又怎会知道这些事?又怎会出现在这云帱山上?更不敬的是她竟敢动我师父的“天音绝弦”!在古韦立打量之后,那位姑娘恰好息音止声。
“古大哥,别来无恙啊。才两天不见,你还有些不适之感?”那位姑娘大指托音后抬起双眼的同时如此问道。问音落地,那声琴音这才缓缓退去。
古韦立大惊!“此人已经发现了我,而且还叫我古大哥?莫非……”他心中如此惊道。遂从那块紫布之后站了出来。那位姑娘见了古大哥,也猛地站起身来,道:“古大哥,时隔两日,我们又见面了。”古韦立吞吐着问道:“你是谁?又怎叫我古大哥?”那位女子听了古韦立的问声后不禁嘻嘻笑道:“古大哥你不认识我了?”说话的同时已然离开了座位朝他走来,并在他的身前转了一圈,随后仰头便傻笑的看着古韦立。古韦立见她近乎贴在了自己身上,乃惊得朝后大跳一步。那位女子见得古韦立这番动作,想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看来我得好好的作番自我介绍了。本人就是号称音浪涛天的欧阳潮汐之独传弟子——大都女侠杨庆亚。”古韦立一听名号便大惊,乃急忙双脚小跑上前,两手握住杨庆亚的双臂,连连惊道:“我的知音杨兄弟竟是个俊俏的女郎!古大哥眼拙,居然没能认出来。不过,那日在青龙山大战,我还以为你已经……”
杨庆亚笑着回道:“当日我被那人双掌击飞,滚落到溪边晕了过去。后来就被你师父带到云帱山上来了。”古韦立一听,顿时对发生的事提起了较大的兴趣,乃拉着她的手就往茅屋后面的树林中去,口中边道:“你居然碰到我师父了?走,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你可要好好讲讲这其中的传奇故事啊!”杨庆亚被他拉着走了几步,便开口说道:“古大哥,太阳很毒,天音绝弦还在院中呢。”
古韦立一听急忙放手拍了几拍自己的额头,同时连声自责道:“没想到能在云帱山上与杨兄……不,杨小妹相见,高兴得都忘了古琴怕日,何况是师父爱琴天音绝弦!杨小妹你等一等啊。”说罢,古韦立已然将琴带回屋中挂了起来,而后又出门同杨庆亚一起有说有笑的往后山而去。云帱山风景一流,后山之景才是天下一绝。
后山树林高大又枝繁,杨庆亚一脚踏进后山的第一句感叹之言便是“好凉快呀。”古韦立只是笑了一笑并未回她。杨庆亚又言语道:“我来这云帱山虽有两日,可是见得这后山树林密立,便吓得不敢踏足半步。没想至今日古大哥带我前来,此间竞是如此一般如诗的美景。”古韦立笑道:“这后山不仅风景甚好,而且空气清新。我与师妹经常在此琴萧合奏,那还真是快话。”
杨庆亚听得古韦立如此一说,乃有些小脾气的将手甩开了古韦立的五指,两人便停下了脚步。杨庆亚转身朝一旁走了两步,道:“难怪那次在山中琴笛合奏时你要说不佳,原来是带着感情色彩主观评价的啊!”古韦立先前还有疑惑,不过听闻她如此一问,竟是一幅哭笑不得的表情。叹笑着回她道:“杨小妹原来是为此事生古大哥的气呀。古大哥并没有带感情色彩去主观评价!你想想那琴声,古朴悠远,笛声高亢有劲,自然只有同是低音沉沉的箫声才能与之营造出一种相连的意境不是吗?”杨庆亚听了仍旧不依不饶,说道:“那你若是没有带着感情色彩,那就是看不起小妹的绿如意!”
古韦立一听当即大吓一跳,这罪名也太大了吧。女孩子的思维方式果然有点难以理解。不过还不是因为古韦立不知杨庆亚之心意的原因。他终究没能听到“心悦君兮盼君知”这句庆亚的独白。
他连忙解释道:“我怎么敢轻视绿如意!听师父说过,那《先天气功》是一种十分霸道的内家功夫,其刚强之劲恐怕是《纯子心经》也无法与之抗衡的。自是欧阳师叔的传人,古大哥又怎敢轻视啊!杨小妹你就这有点欲加之罪呀。”古韦立怕她真的生气,然后就编了些话语说给杨庆亚听,没想到此法果然可行。没想到杨庆亚最想见的人居然会夸自己的师父,那自然是件十分可喜的事情。当即笑着转身回来抓住古韦立的双臂,仰头嘻道:“真的?古大哥没骗我?”古韦立当然附合笑道:“真的,骗你是小狗。”回罢,还真的“汪汪”叫了两声。惹得杨庆亚只顾一旁傻笑,然后还附口说他“好傻”。
两人继续朝后山深处行走,刚走了两步,杨庆亚又对着他发难了,只听得她问:“呀?你师妹就是骂我臭流氓要占她便宜那个吧?怎么不见古大哥和她一起回来?”古韦立伸手搔了搔后脑,回道:“杨小妹还个介意这事呀!其实我师妹早就原谅你了,她老早就看出你不是坏人,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杨庆亚一听,阴阳怪气的说了个“哦”,古韦立回道:“当然呀。而且那日青龙山大战,小妹你身受重伤又挨了蓝青青两掌而不见了踪影,一路上我师妹好几次表现出担心你的样子呢。只是后来我与师妹分两路回山,我比她先一步到罢了。”杨庆亚仍旧背着双手朝前走,并未回他,古韦立又急急连道:“还有还有啊!等我师妹回到这里,见得你跟她一样是个清纯乖巧的女子啊,对你的误解自然就烟消云散了。”杨庆亚回道:“哎哎哎,打住,古大哥要是夸我清纯乖巧呢我倒是欣然接受,不过你家师妹的暴脾气呀我又不是没见过,说不定她见了我呀,可能又要说我女扮男装,欲行不轨呢。小女子可不敢和她并称清纯乖巧。”
哈哈,其实杨庆亚的性格也说不上什么清纯乖巧,她与杨庆亚相比呀都是半斤八两,两人都不是善茬,都能活活把身边的人气死,杨庆亚行走江湖时一口一个“本大侠”一口一个“天下第一”,可从来没把谁人看在眼里过。除了在马翼面前稍微有点礼貌,在古韦立面前就真的像个小孩子了。因为感情这种事,一旦认定了,就可以甘心为另一半沉落在尘埃里。杨庆亚对他便是如此,可是他却始终把他认为异性知己。
古韦立“哈哈”笑了起来,他大概想起了师妹那般刁蛮任性的样子,然后对比自己刚才的夸耀,是觉得有一点不妥吧。
还没等古韦立笑完,杨庆亚便“哇”的一声感叹就朝前而去,而后对其言:“古大哥快看,这里有好大一个水池呀,池中荷花开得还如此这般艳丽。”古韦立朝前跟了两步,道:“这里的泉水可是来自云帱山千里之下的地里渗透上来的,其凉与甜皆是上品水源,荷花野生,有粉色与紫色两种。”杨庆亚边听其言边朝池边靠近,一股寒气竟从池里朝四周散出。杨庆亚伸手在空中试了一试,惊道:“古大哥,这水之寒,恐夏日也不敢入啊!”谁知古韦立却哈哈笑道:“正是因为此地之水冰寒至极,每当我们修炼纯阳之气的内功《纯子心经》时,就浸泡在这里面,不分夏冬。”
杨庆亚听得“不分夏冬”四个字后惊吓不已。即便是夏天进入也会不断的哆嗦,冬天……不堪设想。杨庆亚如此想着,不经意的看见旁边有几株枯草遮住的地方像有几个红字,细细瞧去,是为 “碧水寒潭”。遂不禁打了个寒颤,古韦立见了笑了又笑,道:“那《纯子心经》会使修炼者体温剧增,这碧水寒潭之水刚好可以降温,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呢。”
杨庆亚为了掩盖自己刚才的失态,乃道:“那你们既在此泡身体练功,又饮此处的水吗?”古韦立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回道:“杨小妹玩笑了,我们住的房屋处自有活水来。”
杨庆亚想了一想,也是,自己怎会问出这种问题来呀。本想化解尴尬的她不小心陷入更加尴尬的地步。于是双眼都不知该置何处,只好四处转着。突然,她发现了一个小时候也玩过的东西,并指着它道:“那个……”
古韦立的眼神顺着她指的方向而去,原来杨庆亚看到了一个秋千。古韦立道:“这个是秋千,小时候我与师妹在练功之余最喜欢在这里玩了。”杨交亚也想起小时候爹爹推她在院落里荡秋千的场景,想到自己不辞而别,还真有些许伤感。道:“古大哥,我也可以玩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