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韦立转身过来,便正好瞧见杨庆亚正正眼也不眨的抬头看着自己。由于风大,已使得她的双眼有些微微泛红了起来。本就长得楚楚动人的她更显得教人心疼了。古韦立就像哥哥一样伸手碰了下她的鼻梁,然后语气平缓的问道:“怎么了杨小妹,怎么说着说着就哭鼻子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杨大侠哦。”古韦立终于又一次不阴阳怪气的说话了。杨庆亚听了古韦立的话,这才转身去擦了擦鼻子说道:“哪有什么杨大侠呀,只有女侠杨庆亚。这里风大,一时没有忍住罢了。”杨庆亚如此解释,却又怕古韦立继续追问,乃先发制人的转移话题,道:“对了古大哥,天下之大,你就只想呆在南蛮这块土地吗?中原可是有甚多的好玩之地呢。”古韦立听了,抬首看着运方的世界,然后回了声“有”。
“是哪里?”杨庆亚迫不及待的追问。古韦立说“大漠”。杨庆亚听后异常兴奋,那是自己的老家啊!于是反语问道:“据说大漠人烟稀少,条件又较艰苦,你为什么还想去大漠啊?”古韦立回她道:“大漠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我可以在烈马背上纵情奔跑。”杨庆亚调皮道:“哦?这么说来你愿意放下九霄环佩?” 古韦立迟疑一会儿,道:“不,我要带着它纵情草原!”杨庆亚自言道:“你终究还是舍不得它啊。”
随后两人沉默。杨庆亚原地向上后翻,便由坐转为立于崖边。紧随其后的从身后取出那根绿如意,便应景吹了一曲悲伤的曲。其声呜呜然不知乐在何方,甚觉人生尽是孤苦之音。古韦立闻了,也松了松绳结,反手一把将背后的古琴取至腿上,便应声为其打了弦。在一声声没有规则的打弦之声的映衬下,这首悲曲独意更是在山云之间难以散去。
过了几个时辰,已至下午时分。杨古二人这才从后山回来,快到茅屋之地时,只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言的相谈甚欢。古韦立突然问道:“能在云帱山上见到杨小妹,高兴得都把师父给忘了。杨小妹你说那日我师父在溪边救你上山,那我师父定是闭关完成了,可为何我没见到他呀。”古韦立这家伙,有知音就忘了师父,这话倒是一点也假不了。你看刚才他那急样,竟然把“天音绝弦”给扔在烈日下,要是让师父知道,非得好好打他一顿不可。不过好在还没有完全良心泯灭,回过头来还是能想起问候一下师父他老人家。杨庆亚回他道:“师伯能在溪边救我,应该是出关了的吧。但是这两日我边也未曾见过他的面,他把我带到山上来救醒之后与我随意交谈了些内容之后,就交待我呆在山上静养,不许我下山。随后就不知其踪了。”古韦立笑道:“也是,要是他不神龙见首不见尾啊就不是我师父了。”
谁知此时从四方传来句“臭小子又在说我坏话”之言。杨古二人闻声惊喜的四周看了又看,就是没能找到此音从何处传来。
正在这时,两人身后不远处,正有一位身着青衣的中年男人从天而降。只见此人生得高大,比起古韦立也还高出一个脑袋,身材则是十分标准,透过青衣,竟能隐隐看到他全身的肌肉。再观其外貌,此人留有小指之长的胡须,胡须均为黑色,且黑得发亮。脸上棱角分明、眼大且圆,其气宇之间依旧透着少年才有的英气。但他此刻已然四十五岁。由此,终于乃知十年前的欧阳潮汐和两个师叔为何要因此人而大打出手了。此人英姿不凡,又少年成名,来往于江湖间尽被人以至尊相称。而在隐居这十年中,更是研究乐律与史书,其才情与博学更不知提升了多少。即便如今四十五,若教两个师叔与欧阳前辈见了,恐又不惜再次大打出手。
古韦立转身见了此人,高兴得大喊“师父”。便迈开步伐朝师父奔跑而去。韦金霑轻功绝世,从空中飘落的速度尤如落叶一般,轻轻落地,古韦立便从十米开外跑到了他的面前,“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韦金霑的面前。说道:“师父关中苦修一月,教弟子好是挂念啊!”
这一幕惹得其身后的杨庆亚不禁哈哈大笑,心想:“明明偷偷下山玩了一月,却在师父面前如此不害臊。”韦金霑远远看着杨庆亚的坏笑,也哈哈笑了两声,乃弯腰下去扶起古韦立,同时说道:“为师哪有苦修!还不是跟你们一样,跑去山下游历了一番。山下的风景人俗倒还真令人快乐啊。”
此时古韦立双腿一软,险些又跪了下去。于是远在一旁伸手搔着后脑勺喃喃有道:“原来师父都知道了啊!”韦金霑摇了摇头,没有作答就朝前走去。杨庆亚抱拳弯腰问好,韦金霑就顺便问道:“杨姑娘身子可好些了?”杨庆亚面对这个天下第一的高手,可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回道:“庆亚感谢韦师伯赐药,庆亚不仅已解毒掌,更是将内功心法提高了一个境界。”
韦金霑笑道:“哈哈,哪是我丹灵!分明是你自身根基强大,习全了整套《先天气功》罢了。”说罢,便又继续朝前行去,走了两步,又道:“走,回家。”便自顾自的一个人背着一双手往茅屋行去。此时古韦立已走到她的身边轻轻言道:“走吧!”杨庆亚跟在他的身边,轻轻道:“古大哥。你师父也太温柔了吧!与江湖传言不符啊。”古韦立则轻轻反问道:“那江湖传言,我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杨庆亚“嗯“了一会儿,道:“话说当年之韦前辈英姿飒起,手持一把利剑,来往于江湖之间,若想杀谁,谁就活不过三天!更是寡言少语,眉宇间也透着高冷的贵族之象。可是今日一见,师父到像个七八十岁的慈详老爷爷。”古韦立听了不禁哈哈笑了起来,回道:“当年我与师妹被绑在师父的左臂上,见得他老人家右手持剑,眉间尽是杀气充盈,那时候的师父的确是江湖传言的那个形象。可是十年前,师父杀人起劲,利剑完全承受不住我师父的内力,当时他手中的利剑已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好剑了,竟然也会身碎!于是便放下了功名,放下了至尊这个称号,再也不与江湖人争了。十年来,我不见我师父再舞过剑招,想必全部都已忘记了吧?”
说到此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杨庆亚知道了原因却不知该回答古韦立什么话语。还不及杨庆亚反应过来,古韦立又继续说道:“如果一个人放弃了追逐功名利禄,心境就该是这般。所以文人多以琴自唱,以琴静心。”杨庆亚会心一笑,道:“能亲眼一睹这位至尊,不知是庆亚几世修来的福。至尊的弟子,更是人间才子,琴棋诗画,世间少有人及。”古韦立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看着远方的师父大喊“等等”,然后就小跑跟去。杨庆亚气得跺脚,道:“古大哥啊古大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庆亚的心声啊!你只道我是你的钟子期,能听你这伯牙抚弦。却不知我是你的伯乐,看中了你的才能啊!”杨庆亚摇了摇头,也只得跟上脚步往他们追去。
而在前方很远很远的韦金霑,以其耳甚聪之优势把他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就连杨庆亚踱步轻言的内容也听得明明白白。然后自言高唱:“情啊!世间最毒的东西,圣人也避之不及!”杨古二人都听见了师父长啸,却不明其意,还以为他在自娱自乐。唉,两百年后有位才子大叹“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估计其言之灵感就出自今之云巅啸音吧。
进了院中,韦金霑问道:“韦立啊,书昀陪你一同溜下山了是也不是?”古韦立想起月前自己偷偷下山,在河边以琴独唱,正是那晚遇见了知音杨庆亚,后来师妹也偷偷跟来,才没能在那晚与知音相知。古韦立想得有些多了,便入了神。一旁的杨庆亚咳了两下,同时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他这才能够缓过神来,弱弱的道声“是”。韦金霑追问道:“那怎不见你与她一起归来啊?”其实古韦立也很紧张,倒不是怕师父兴师问罪,只是他很担心师妹的安危。于是开口说道:“我们在山下游玩,其间经历了好多事情,最近一件是在青龙山大战,想必杨小妹已经跟师父提过此事了。自那一战,我与师妹发现师父的仇家越来越多,我们极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引子,使他们找到这云帱山,所以商量之后决定回来,可是才走了半日,快要临近九纤山时发现有高手过招的痕迹。于是师妹提出兵分两路,比比谁先回到云帱山。我与师妹是同时出发的,虽说我选了近路,却在途经九纤峰时出了点意外,在那里停留了一宿。按理说,师妹应该早就到了才是,可山中却不见她的身影。”
说完,三人皆沉默了一会。韦金霑却突然道:“以书昀这个丫头的性格,想必在高手交过的那块土地上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所以设法骗你先行回来!”古韦立听师父如此推断,遂联想起师妹的古灵精怪,做出这种事来,似乎倒也可以理解,于是提掌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自责说道:“徒儿真是不好,怎么能把师妹独自留在山下呀!”杨庆亚见他自罚,难免心生不忍,便拉住了他的袖角。可是心中又有几分伤心,他的心里永远只有师妹韦书昀。韦金霑也道:“书昀这个丫头功力深厚,我倒不怕她会出什么事,只是她天性好玩,我怕她捅出什么末端出来。”
“要不我下去寻师妹吧!”古韦立如此激动的说。惹得杨庆亚也嘟起嘴道:“我也要去。”韦金霑当场否决,道:“你们都去了谁给我做饭啊?还不快去给我做饭!”古韦立耸肩转身吐了下舌头,便欲高兴的想溜走。因为师父这次好像不罚我偷下南蛮一个月哎。正在他暗暗高兴时,韦金霑突然叫住了他,道:“你不是说在南蛮见识了很多吗?接下来的日子,你就用文房四宝写写你的经历,画一画经过的事实。”
古韦立转身大叹一声“啊”!然后说“这一个月的经历都得写,都得画?”可是韦金霑却不见了身影,独留古韦立在一旁十分沮丧,然后又乖乖的走进厨房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