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的那天，白鹭全程躺在床上，只能用呼吸机艰难维持生命。
季屿川就这么全程靠坐在她旁边，温柔抱着她。
他要在她生命这最后一程，继续守护着她。
眼泪早已在之前的不知道多少个夜里，暗暗哭干了。
这一会儿，倒是已经哭不出来了。
不过有一个问题，一直压抑在他的心口多年，让他好几次忍不住想要问问她。
他以为，他是不在乎这个答案的。
但没想到，随着日子的增加，想知道这个答案的欲望却是让他愈发的倍感煎熬！
直到，医生走进来，告诉他，夫人怕是挨不过今天了……
哭干的眼泪，再次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他低头，终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迟到十六年的问题。
“这些年，你到底有爱上过我吗？哪怕只有一刻？”
“滴、滴、滴……”监护仪上的心律已经很是脆弱。
季屿川甚至都不确定白鹭到底有没有听到这句话。
或许，他这辈子都无法得知这个答案的真相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白鹭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然后，她艰难地抬起眼眸，看向了他。
她苍白的脸色，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因为已经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了，她便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季屿川不可置信，周身都在轻轻地颤动着：“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爱上我了？”
白鹭眨了眨眼，算是同意了他这个说话。
一时间，季屿川压抑多年的情绪，像是火山喷发了一般，带着势不可挡的恢弘气势！
他再也控制不住，紧紧搂着白鹭，低声哭了出来。
“那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不，不止下辈子！”
“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我们都要在一起……”
他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纵使沧海桑田，海枯石烂，他也没有遗憾了！
嘶哑的哭声不断回荡在屋子里，白鹭用尽全身的力气，轻轻抬起手。
干枯的五指温柔抚上季屿川的脸颊，想替他擦拭掉那些眼泪。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残忍啦。
心甘情愿在他身边待了十六年，临死前，当然也没必要给他留下遗憾嘛。
反正她马上就要解脱了。
因为人是没有下辈子的……
就这样，白鹭是在季屿川的哭声中走掉的。
她面颊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因临死前的这一刻，一直被人温柔守护着，在感到满足……
……
季屿川一夜白发！
白鹭的后事，是他亲手操办的。
下葬的前一天，他突然把小九叫到单独的屋子里来。
一双不再矍铄的眼睛，在几天之内哭得半瞎。
他嗓音沙哑沉沉，嘱咐小九：“说起来，你今年也不少了，可以撑起整个集团了，刘叔和黄叔这俩人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可以尽管信任，但其他人，越是话好听的，你越是要提防……”
这次的谈话时间有些久。
小九沉浸在母亲去世的悲痛中，听的浑浑噩噩的。
最后都不知道怎么离开的房间。
直到离开许久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接着，脑子里像是轰的一声投下了一道惊雷！
他爸那段话，怎么琢磨，也不像是日常的嘱咐啊。
更像是在……交代后事！
不！
小九的瞳孔剧烈颤动，他忙跑回去找他爸！
但房间里，哪还有他爸的半点影子！
他慌了，满世界到处找他爸！
“爸，你在哪儿！”
“爸，你不要吓我！”
“你快出来啊！”
“爸！”
“爸！”
“……”
小九一路哭喊着！
终于，他找到了！
但找到的那一刻，不比寻找的时候让他崩溃绝望！
因为，他是在灵堂里找到的他爸！
怪不得他让人给白鹭打的棺材偏大，足够躺下两个人！
原来，他早就做了这样的准备！
此刻，他衣冠整齐地躺在了白鹭的身边，和她手拉着手。
他闭着眼，安安静静，甚至唇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刻，小九多么盼望着，他爸只是躺在这里睡着了。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去试探季屿川的呼吸。
没有！
眼泪如汹涌的洪水涌出来，他崩溃地去摇季屿川：“爸……”
冰冷的温度，让他再次确认了他爸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爸——！”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久久缭绕在灵堂……
……
与此同时，本地医学院的六楼天台上，年近五十的医学教授站在围栏之上，仰头看着这片乌云沉沉的天。
似乎有雪花落在了他鼻梁之上，冰冰凉凉的。
他伸出手去接。
一片、两片、三片……
原来是下雪了啊。
是今年的初雪呢！
这时，有风从他的脸颊轻轻拂过，像极了爱人亲手抚过的手。
他笑了起来，嗓音轻轻的：“鹭鹭，我来陪你了。”
闭了眼，他毫无留恋，从眼前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