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姣姣来到这个地方之前,这里曾经,寸草不生。”
宵与宁平淡地说完,转过头看着洛青青,眼睛似乎讥诮地弯了弯,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何?”
洛青青说道,“相比于此,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转头向宵与宁指的方向看去,果真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无名的小坟包,相比于木姣姣的碑石日日都有边照寒前来打扫,那个小坟包无名无姓,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孤单至极,当然也清寒至极。
宵与宁并没有回答洛青青先前抛给她的那个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道,“这处小坟包有名字,叫做琵琶乡,数年前孑堇亲手将这三个字刻在了坟包前的石碑之上,只是风吹雨打,已经不留痕迹。”
原来是这样,琵琶乡,洛青青赞叹道,“好好听的名字。”
宵与宁不予置否,只是在赞美后面轻轻地补充道,“这里是南疆大王子孑荻的衣冠冢,如今他终于可以和姣姣遥遥相望了,只是他已经说不清自己是谁了。”
关于南疆,洛青青曾经听沈流朱和戚湘霖说过一耳朵,自己也曾在卷宗的记载上看到过:孑堇是在南疆的夺嫡之中,亲手扳倒了自己的亲哥哥孑荻登上了王位,才结束了这场混战。
可是宵与宁接过洛青青拿来准备给木姣姣倒上的酒,在木姣姣的石碑前倒了一半过后,转身将另一半倒给了琵琶乡。可能是觉察到了洛青青在想什么,宵与宁微微一笑,说道,“别的我不知道,只是孑荻,他从前对孑堇是真的很好。”
这与记载上说的简直就是自相矛盾,洛青青扬了扬眉,按照宵与宁的意思,是说孑堇是个白眼狼,一手弄死了对他视如手足的大哥,然后登上皇位。
“许多事情,不是你我想的那样,”宵与宁说,“我曾经觉得孑堇他不是这个样子,后来我都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了。”
“孑荻的衣冠冢在这里扎根之后,这里所有的植物都枯死了,没有一样活了下来。边照寒带着姣姣的尸体来到这里,是孑堇亲自选的位置,他说,从这里可以看到南疆。”
洛青青有些弄不明白,“可是木姣姣说过,她不是南疆人。”
宵与宁说:“她是,但她恨南疆。”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喃喃地说道,“我也不想再回南疆。”
“你也恨南疆么?”可是宵与宁的丈夫、儿子都在南疆。
宵与宁看着洛青青,洛青青从未见过一双眸子里可以流露出这样矛盾和哀伤的神情,脆弱得就像巍峨雪上最不可多得的一抹熹微,但也即将破碎。她苦笑一下,但还是摇摇头。
“不,陛下,我怕。”
她不恨南疆,不恨孑堇对她的隐瞒,但她本能地会去惧怕这一切,在那一刻,洛青青好像隐约地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宵与宁一定要跑回中原,她还以为,只是她在和孑堇怄气罢了。
宵与宁说道,“如果陛下还会选择一次,陛下还会愿意跟大将军走在一起吗?”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洛青青不是原主,她穿越过来的时候戚湘霖就是自己的皇夫,根本就选择不了,如果要她选,或许不会,她要放戚湘霖和原主两个人自由,但这是原主的身体,只要是有关于戚湘霖的问题,不经过大脑,不假思索地就脱口而出,“我会选择他。”
宵与宁笑了笑:“可是我后悔了,陛下,可能我同你不一样,我太想回家了。”
洛青青还没有明白宵与宁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到眼前人继续说道,“陛下,你知道大将军他受伤了的事情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个洛青青倒是没有想到,戚湘霖受伤了?他不是无所不能的战神吗?洛青青突然有些不可置信,但下一秒担忧就不知怎的涌上了心头,连忙问道宵与宁,“他是怎么受伤了?”
宵与宁摇摇头:“详细的我亦不知道,只是在回南疆的途中,偶然听孑堇提起了,陛下,你难道不知道吗?”
她当然不知道!都没有人来跟她说过!或许连墨白琯都不知道,戚湘霖并没有把这个消息传回大楚宫来。
怪不得……怪不得那个字迹,洛青青恍然大悟,激动地抬眸问宵与宁:“他伤的是不是左手?或者是左手的哪个部位?”
宵与宁被洛青青的反应吓了一跳,“陛下既然这样心急如焚,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大将军?”
心急如焚?她怎么心急如焚了?洛青青回缓过来一点,这具身体一听到戚湘霖的名字的时候,就会变得这样激动,但遗憾的是,戚湘霖不会,这完全便是原主的一厢情愿。
但洛青青还是决定,“这离胡羌不算远,我今晚就赶过去。”宵与宁腿脚慢,瑞云的伤刚刚好,不如就让他们在后面慢慢的赶路。
宵与宁一听,笑道,“大将军要是知道陛下连夜奔波前去找他,见到陛下的时候,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洛青青来不及想这么多,但她没注意到,宵与宁的手心反常的出满了汗。
此刻玉门关的气温并不算热,更何况此刻二人还站在绿荫之处,这一定不是热的,只有可能是心虚。
宵与宁其实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
但是洛青青的这具身体只要一听到有关于戚湘霖的名字,就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