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时没反应。
高佳恩看他这样，更多的话也说不出口。
看到唐杳提着外卖过来，眼里露出强烈的恨意和敌视。
气得浑身都发抖。
“唐杳，你这个骗子，你竟然敢……”欺骗薄暮时的感情。
“杳杳。”
一直没吭声的薄暮时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高佳恩回头，看到一直死气沉沉的薄暮时，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有些生气。
宛若一盆凉水，将她浇清醒了。
不能说。
他会受不了的。
高佳恩握紧拳头，不甘地看了眼唐杳，气冲冲走了。
她回头看了眼薄暮时，看到他憔悴的样子，眼眶红了。
可惜，她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安慰他了。
他的身边，有另一个人。
可是这个人，不配站在他身边。
唐杳看着高佳恩离开，面对她的怒火已经习以为常。
高佳恩喜欢薄暮时，两人是情敌。
要是见面两眼泪汪汪才奇怪呢。
唐杳将买来的饭菜递给他，都是吩咐酒店那边做的药膳，她提前吩咐的。
刚好那边送过来，在楼下遇见，她就去拿过来了。
薄暮时没什么胃口，但也不想唐杳担心，咬着牙吃了大半碗。
唐杳蹙眉。
这饭菜加起来才大半碗，碗还小。
比她一个女人的饭量还小。
比他平时的饭量少了三分之二。
这怎么行。
“再吃一点。”
“我饱了。”薄暮时摇头，“你多吃点。”
他盯着唐杳，硬是看她吃了一整碗，外加一份汤，才罢休。
他心想，就算难过，也不能让杳杳受苦。
奶奶病倒了，他更应该照顾好妻子，不让她担心难过。
果然，等唐杳吃完，他就催着她去休息。
“该去休息的是你。”
一天一夜没睡觉，还是个病人，哪里扛得住。
眼里都是血丝了。
薄暮时举起手，被唐杳一把抓住，怒目而视：“你竟然还想打晕我。”
气死人。
席铮穿着白大褂过来看了眼，就推门进病房了。
为了照顾老太太的病，他临时捞了个职位在这，和宋云行同用一个办公室。
他们紧跟在后面。
席铮检查完，面无表情，让人看不清心里所想。
可唐杳也是名医，还是中医，一眼就看出老太太现在的情况。
心顿时沉入无底深渊。
一天了，她的病丝毫没有好转。
甚至更严重了。
脸色更加蜡黄，面泛死气。
她握紧了拳头，痛意传来才发现自己手还伤着。
晚上，薄老太太又醒了一次。
这次状态似乎比之前好，能说话了。
断断续续的，得凑很近才能听到她说话。
薄暮时俯身在她身边，耳朵快凑到氧气罩上面了。
“暮时，好…好照……顾……自己。”
“不要……伤心。”
“我…没多少…时间了，以后，就剩…剩你一个人了。”
“我放心不下。”
听到最后一句，薄暮时眼眶湿。润，泛着水汽。
他到底有多失败，才让老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说出这种话。
明明他很强，他也不会死，他身边那么多人保护。
他也不小了。
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需要别人照顾的人。
薄老太太又转向唐杳，远远地看着她。
“好好照顾……杳杳。”
“她是个好孩子，你要珍惜。”
薄暮时听着她断断续续、虚弱至极的话，需要很费力才能将内容联系起来。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对他的不舍。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老人干枯的手背。
薄老太太像是被 烫了一下，也跟着哭了。
可惜啊，没有机会看到曾孙了。
老太太遗憾地闭上了眼睛。
薄暮时心神聚裂，嗓音沙哑：“奶奶！”
唐杳连忙按铃声：“马上准备手术室，准备手术。”
薄老太太很快被推进手术室，唐杳一边换衣服，一边将手上的纱布拆下来。
将手上的残余的药膏洗干净。
宋云行看到她这样，吓一大跳：“唐小姐，你在干什么，你的手不能再用了。”
“快过来，我给你包上。”
唐杳眉眼沉静，平静地可怕：“我要进手术室。”
宋云行听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他看来，薄老太太已经救不回来了，她的身体已经衰竭，脑死亡。
何必再搭上一双神医的手。
他想阻止，唐杳一个冷眼扫过来，他就不敢动弹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戴上手套和口罩，拿着金针进入手术室。
席铮看到她也是吓了一跳。
他对薄老太太的病，已经没有办法了，包括在座进来的所有医生，也知道结果。
但他们还是在努力。
却又没有往日抢救时的那种急迫和慌乱。
就像是一场知道结果的考试。
唯有唐杳，没有放弃。
她将所有能用的仪器，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了一遍。
看着她本就受伤的手指再次痉挛，席铮忍不住劝道：“唐杳，够了，你已经尽力了。”
“不，还没有，”唐杳捏着金针，“我还没有尽力。”
“我可以的。”
她仿佛魔怔了一般，一遍遍呢喃着，金针毫不犹豫地扎入百汇。
其他医护人员直接看傻了。
他们看着那条本应该变成直线的线，因为她的努力，一直保持着微弱的波动。
好似知道有人在为她努力，舍不得这温暖的人世。
这世上，有她放不下的人。
有她没有完成的遗憾。
她想多留一会儿。
人常说人间不值得，可真当要离开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放不下的人。
那条线挣扎了一下。
最后，归于平静。
成了一条死板的直线。
就像老人躺在床上的样子，身体再也不会因为呼吸心跳起伏。
她离开了。
即便不舍。
生老病死，无人能抗拒。
唐杳抱着老人逐渐变凉的身体，眼神逐渐空洞麻木。
“不可能。”
“奶奶，你醒醒，不要离开杳杳好不好？”
席铮过来掰她的手，却被她挥开。
“唐杳，你冷静点，她已经去世了。”
“你闭嘴，”唐杳抬头冲他嘶吼，“她没死，她不会死，奶奶不会死。”
席铮看到她猩红着眼，情绪激动，宛若恶鬼。
她不让任何人碰老太太。
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
直到薄暮时进来，冰凉的大手放在她头顶。
他艰难开口：“杳杳，把奶奶给我吧。”
唐杳看到他，眼睛一亮，紧紧盯着他：“易哥哥，奶奶没死，你别带她走好不好？”
“我不能没有奶奶。”
唐杳已经分不清眼前人了，陷入噩梦中：“我没有奶奶了，你为什么要离开。”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