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妈的手颤抖得几乎无法握住电话，她的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后，只传来断断续续的警方声音。
“是的，还需要您到场亲自确认！尸体已经无……”
我妈双手垂下，不可置信，我竟然会死！
而且还是，被李津杀害，又被她抛尸的。
她痛哭不已。
“是我……是我亲手解剖了我的儿子！”
她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在她心上。
此时，弟弟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没有任何预兆地从餐桌旁跑出家门，仿佛逃离现场能让他逃离罪行。
我妈还没来得及追问弟弟为什么杀害了我，就看着弟弟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她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
“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小尘怎么会……我的孩子们，怎么会互相残杀……”
“一定有什么误会的，我的阿津那么好，怎么会杀了自己的哥哥呢，一定是李尘干什么事了，一定是！”
厨房里空气仿佛凝固。
我飘在空中看着这一幕，心如刀割。
“妈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他？我都死了，你还要为他脱罪！” 我虽然无法发出声音，但内心的呼喊足以撕裂天际。
母亲似乎感受到了周围冰冷的空气，自言自语道“小尘…我怎么会亲手解剖了你呢…你不是去外面玩儿了吗…”
她摇头否认这个残酷的事实，又一次重复的自言自语。
“一定是有误会！阿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但理智告诉她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无法接受的真相。
她快步穿过客厅拿起外套，“不管怎样，我必须找到阿津。”
“如果真的有什么误会，我替阿津去自首，一切都是我干的！我的儿子绝对不能有事！”
我妈说着便匆忙走出家门，在夜色中寻找任何可以藏身之处。
街道空荡荡的，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森。
每当汽车经过时发出哒哒声响, 每一个回音都加重了母亲内心深处未知恐惧与焦虑。
“李津！回来！” 她边跑边大声呼唤着弟弟名字，“我们可以解释清楚！一定有办法……”
而远处警笛渐近, 紧张和恐慌使得每次呼吸都异常艰难。
“请神明保佑，请让我的孩子安全！” 母亲紧握双手祈祷着, 身影在夜色中愈发显得孤单而无助。
她一路找弟弟，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形象，鞋子也店在地上老远，脚都磨出了水泡，也不觉得疼。
这一刻，仿佛真的像一个疼爱孩子的妈妈一样，在寻找自己丢失的孩子！
只不过，那个孩子，从来都不是我罢了！
6
在昏暗的街头，我妈终于找到了蜷缩在一个狭窄巷子里的弟弟。
她气喘吁吁地靠近他，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阿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害死你哥哥！”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弟弟抬起头，眼神闪烁不定。
“我...我只是和他玩着玩儿而已，是他自己说要死的，说这样可以让你一辈子都感到愧疚！”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刺耳的冷漠。
作为灵魂存在的我，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如刀割。
恨不得撕碎他那张布满谎言的脸，但无能为力只能默默承受这苦楚。
我妈听后竟然停顿了片刻，“真...真的是这样吗？” 她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和某种松动。
“对啊，妈妈。你也知道我哥平时多情绪化，他只是当大家面看起来乖而已，背后他经常抽烟酗酒的！”
弟弟趁机加重语气，“他说你从小到大一直对他不好，打他骂他，还将他爸爸的死坏在他头上。他嫉妒我，也恨你！他亲口跟我承认了，他就是想通过死来陷害我！让你也尝尝这种痛苦！”
我妈面露纠结之色，最终似乎被弟弟能言善辩所说服。
“可能...可能真是这样。” 她低下头, 眉头紧锁，“小尘如果真有问题也正常……”
我的存在仿佛被彻底否定了一般。
我是抽烟酗酒，那不过是不被亲生母亲疼爱，受尽欺负后的自我发泄方式而已。
如今竟然被弟弟变成我自杀的一种理由。
即便已经逝去, 这种被误解与污名化比任何东西都更加让人感到冰冷与孤立。
母亲转向李津，“我们必须赶快想办法，等警察来调查时候我们得统一口径！”
“妈，警察不会真的抓了我吧！是我哥陷害我的！他自己要跳楼的！”
“别怕孩子，有妈妈在，无论如何妈妈一定会保护你的！”我妈紧紧的抱住李津，生怕下一刻他又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没问题，妈妈。” 李津轻描淡写地答应着，并开始编排每一个细节如何对警方进行误导。
站在一旁无形中观看这所有发生的事情, 我感到前所未有地心碎和失望。
原本渴望得到公正与理解, 却换来家人间更深层次背叛与谎言堆积如山高。
7
在警局的解剖室内，灯光昏暗地照亮了那张冰冷的解剖台。
母亲站在尸体旁边，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眼泪不断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周围是她的同事们，他们轻声安慰着她。
“真是太可怕了，你怎么能承受得住？”一个同事轻拍着她的背。
母亲哭泣着，“我...我不知道...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面对多日亲朋好友及同事们的的关心。
母亲假装镇定自若，“我们必须保持坚强。”
她向同事们展示如何勇敢面对困境。
但只有我知道真相，这场表演背后隐藏着多少罪行与谎言?
如何能讨得公平与正义? 我无形中流下灵魂之泪，在歧视与误会中默默等待曙光。
她这么多天的故作悲伤地掩面而泣，我的灵魂反反复复感到刺痛。
她甚至都没有给我办一场像样的葬礼，只是简简单单火化了我。
将我的骨灰撒入大海。
我的骨灰甚至都不配入祖坟吗？
连一具全尸都不肯给我留下吗？
我看着自己的灵体，眼角滑落的眼泪在空中化作水雾。
原来，我活着竟然还不如死了。
与此同时，被藏在外婆家中的弟弟李津，正坐在客厅里玩手机游戏。
外婆劝他出去走走，“小津啊，天气这么好，你就别整天窝在家里！你哥哥最近干嘛呢？也不说来看看我这个糟老婆子！”
李津不耐烦地回应：“外婆！你别烦我！我正忙呢！”
他语气粗鲁无礼。
当外婆再次尝试说服他时, 李津突然站起身来, 愤怒地推开外婆。
“你老人家闭嘴吧！没完没了！”
外婆摔倒在地上, 看着孙子眼中透露出深深的失望和心痛。
几天后, 李津因为网络游戏被诈骗, 一怒之下将所有愤怒发泄到无辜且虚弱的外婆身上。
“外婆，你的钱呢？我有事，你给我点钱！”
外婆颤颤巍巍的，给他拿了几百块钱，却被他一巴掌拍在地上。
“你打发叫花子呢？我妈这么多年给你的钱呢？你是不是都给李尘花了？说话啊？”
李津疯狂摇晃着外婆的身体，不顾她老人家摇摇欲坠。
“你哥哥从来没有问我要过钱，我攒钱都是给你们留着娶老婆的……”
外婆挤出几句话。
“既然是给我的，为什么现在不能给我？”
他一把推开外婆。
大吼大叫，并开始搜寻整个屋子找钱。
最终找到并抢走了藏于床下的老人积蓄箱。
“这些钱都是我的！你有什么权利藏起来？！” 李津喘息着对倒在地上还未爬起来的外婆吼道。
难以忍受更多侮辱和恐惧感受到生命危险的外婆企图逃离, 但被李津迅速锁进一个幽暗、密闭的杂物间里。
数日过去, 外界对于屋内发生之事浑然不觉。
某日邻居因为持续几日未见老人而询问李津时，也被告知外婆外出镇上了，等回来再传达。
谁也没有发现此时可能已经香消玉殒的外婆...
8
夜色如墨，风声呼啸。
妈妈给外婆打电话也一直关机。
我的灵体跟着她，心急如焚地开车到外婆家，一路上电话打给弟弟李津，却总是无人接听。
终于，在第五次尝试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弟弟的声音。
“喂，妈。”他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李津，你外婆在哪里？我打她电话都没人接。”
“哦，外婆出去了。”
“她去哪儿了？她那个身体那么差，我给她拿的药，还乱跑什么？平时都不见她出门！”
弟弟随口撒谎，“她可能去镇上姨奶奶家了。”
虽然心中存疑，但我妈还是信了他的话。
挂断电话后，她加快脚步进入房子。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生活迹象。
她四处寻找外婆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此时此刻，在村里网吧里沉迷网络赌博的弟弟，正眼红心急地看着电脑屏幕上输掉最后几个筹码。
回到家中, 妈妈见到弟弟就问：“你今天都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弟弟回答道。
妈妈闻着他身上好像几天没洗澡，头发都油腻的不行贴在头上，离近一闻，都臭了！
“你到底去哪儿了，身上真么脏，还一股烟酒味，你说，你是不是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了？”
未等母亲说完, 弟弟突然爆发将她推倒在地。
“别管我！”
母亲惊愕地望着自己从小宠溺长大的孩子，“你这是干什么？你竟然敢推我...”
她不可置信，虽然小儿子一直比较调皮捣蛋，比较难管，但还是第一次跟她动手，将她推倒在地。
“给我打二十万！”
“你需要这么钱做什么？你才不到二十岁！” 我妈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
“我要二十万！你打给我就行了，怎么废话这么多！”他凶狠地盯着母亲，“你和外婆一样贱！”
这句话像利箭般刺穿了母亲的心。
泪水模糊了视线，但更多是震惊与心碎。
“你竟然……骂我？”她双眼瞪大，完全不相信，这是能从李津口中说出来的话！
“我拿不出这么多钱…”
不待母亲反应过来, 弟弟已经抢过手机进行转账操作后冷漠离开。
留下伤心欲绝、坐在冰冷地板上哭泣的妈妈艰难站起身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原谅弟弟的所有行为， 想为归来可能饿肚子的弟弟准备点吃的。
当她路过杂物间时, 一阵恶臭扑鼻而来。
手颤抖着打开门锁，眼前景象让她尖叫失声。
干枯而扭曲的尸体正是深爱自己成长岁月中每一个日子给与温暖与关怀之人，我的外婆！
我的灵魂也被这突如其来恐怖场景震撼至极限。
外界看不见我的泪水和愤怒, 我对空气中似乎能触摸得到但又遥不可及之物拳打脚踢，这种无力感让我更加绝望。
李津竟然将外婆锁在杂物间，那可是小时候最疼爱我的外婆啊，竟然惨死在李津手里！
9
夜幕低垂，街灯昏黄的光芒下，母亲如同一只被困野兽般冲进了网吧。
她的眼睛迅速在昏暗中扫描，最终锁定了正沉浸于电脑屏幕前的李津身上。
“李津！”她声音尖锐而急促地喊道。
弟弟抬头，见是妈妈，不耐烦地挥手，“别烦我！”
但我妈已经失去了理智，她直接上前拽起他的胳膊，“你还有没有点人性！你外婆死了！是不是被你关进去的！”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网吧内其他人也纷纷侧目。
李津面色一变，突然暴怒起来：“滚开！你哪只眼看到是我关的了？你不想给钱就说！装什么多爱我，这点钱都不给我，你配当人妈吗？”
话音未落，他粗暴地将母亲推倒在地。
周围人群发出惊呼声。
母亲摔倒在冰冷硬邦邦的地板上, 痛楚和震惊交织在脸上。
“我...我帮你掩盖真相...为什么...” 她泪水涟涟。
“我不配当妈，我为什么救你？”
从空中看着这一切的我心如刀割。
曾经我妈认为温馨和乐的家庭因金钱与谎言支离破碎。
“外婆到底怎么死的？” 母亲艰难站起身体问道。
“我哪知道！滚！”
弟弟凶狠回应，并转身回到电脑前继续他的赌博游戏。
此时此刻，在无助与悔恨之间徘徊的母亲感受到了深深的背叛和孤立。
她看着弟弟沉迷赌博。
“你什么时候玩儿这种东西的？你是不是因为问你外婆要钱不给，所以才把她关起来的？你说话啊？”
我妈企图唤醒她宝贝儿子的良知。
可她不知，这种东西一旦沾染，就很难戒掉了。
李津完全不管她，将她拽出网吧，推在地，还踩了几脚。
我妈在地上哭了很久，失魂落魄！
她颤抖着返回外婆家，在杂乱无章中寻找任何可以解释这场悲剧原因或留下线索的东西，存折、信件、任何东西都好。
但除了尘埃和回忆之外什么也没找到。
坐在客厅里旧沙发上, 她彻底崩溃, 大声哭泣：“都是我的错…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还有老母…” 哭诉间, 自责与愤怒使得每一个字都像重锤击打心房。
“对不起啊…对不起…”
情绪撕裂夜空, 这个曾经温馨欢笑声填满每个角落的老屋，现只剩下哭泣与呼喊回荡。
10
我妈回到了当初埋葬我的烂尾楼废墟下，她跪在地上，像是失去了什么珍宝一般。
口中一直呢喃“小尘，妈妈对不起你，以前是妈妈太疏忽你的感受了。把你爸的去世强加在你身上，对不起……”
我在空中听到她说对不起的那一刻，泣不成声，霎那间，这几十年所受的委屈都喷涌而出。
地上的人在哭，天上的我也在哭。
我并不是个爱哭的人，日子已经过的很苦了，可看到一幕幕戳我心头的场面，我作为一个男人，也忍不住流泪。
妈妈不小心踩到了手机残留的碎片，她只觉得眼熟。
因为背面挂了我最爱的那把钥匙，那是曾经我们那个家的钥匙模型。
妈妈瞬间泣不成声，她拼了命的在地上拼凑手机碎片！
直到捡完最后一片，她颤抖着包裹起来送到手机店，试图修复。
她想看看我最后的样子，想看看我手机里的照片，因为家里没有任何一张我的照片。
手机店的人，给她复制了我手机里的所有内容，手机彻底坏掉了。
妈妈坐在家中打开电视，连接上后，对着我的照片，更在点开录音，清楚了我被弟弟陷害杀害的始末以后，发了疯一样的大哭。
“小尘，对不起，都怪妈妈，妈妈错了，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我已经死了，还要什么交代呢？
夜深了，灯光昏暗的客厅中，母亲拿起手机颤抖着给李津发了一条信息：“回来吧，外婆去世了。我们需要处理后事。”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把房子卖了把钱给你打过去！”
过了许久，门外传来脚步声。
李津推门而入，面无表情。
“钱呢？你真的要我回来就为了这个？”他冷漠地问。
母亲深吸一口气，给他转了五十万。
她握紧拳头，发问：“我想知道，是不是你害死了他们？”
“他们？谁啊？”李津依旧装无辜。
可以前他装无辜，有人兜底，都相信他。
而现在，我妈已经知道了死亡的一切。
她出于愧疚，也会让李津伏法的。
“你外婆是你问她要钱她没给，你把她活活害死的吧？你是怎么狠下去心的？那是你的外婆啊！你的良心呢？”
“还有你哥？从小我这么宠爱你，我一直忽视他，甚至多次骂他打他帮你出气，你呢？你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哥哥，还骗我，害得我亲手……解剖了……我自己的儿子，呜……”
我妈痛哭，痛苦的面目狰狞的，抓着李津的手不放。
李津突然大笑起来，“哈！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对，我害死了我哥和外婆。我哥总是那么完美，我就看不惯他死装的样子，行吗？在我输掉钱之后还敢责备我！外婆老太婆也烦人得很，口口声声都是她的外孙，为什么不肯把钱给我？为什么嘴里也只有李尘那个贱人！”
母亲听着这些话如同被重锤击中胸口，“原来，你的心眼这么多。你就是这么看待你的亲人的是吗？自首吧！还有救赎的机会。”
“救赎？哈！”李津愤怒地扑向母亲开始殴打，“都是因为你！溺爱让我变成现在这样！”
母亲在挨打时，偷偷摸出手机报警。
但李津看见后更加狂怒，抓起厨房的菜刀向她挥去。
“你住手，你这是犯法的..” 母亲边躲边哭喊。
可李津压根没有给她还手的机会。
她口中这个无比疼爱的儿子，害死了她最亲的两个亲人，还对她拳打脚踢。
甚至，一刀落在她的动脉……
警笛声渐近，但当警察冲进屋内时已经晚了，血迹斑斑的地板上躺着几乎失去意识的母亲。
她虚弱地说：“对不起…”
好像在对空中的我道歉一般，微微垂下手。
随着警察将手铐戴在李津手上带走他，并将重伤的母亲紧急送往医院，在那里医生摇头表示她已经救不过来。
李津被判刑了，我手机残骸里遗留的那份录音证据，以及我死亡时，从银行转出的那次钱，都查到了去向。
妈妈也获罪了，不过她已经去世了。
变相的为自己的错误，已经付出了代价。
从家里妈妈留的自首信，说她亲手帮着李津解剖了我，导致一直找不到凶手和证据，一切都水落石出。
可能，她也无法相信吧，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会面目全非到这种地步，心狠手辣，伤害家人。
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当初生下这个儿子，会不会后悔，没有好好爱我。
一切都不重要了。
从空中俯视这一切悲剧展开与结束, 我心碎无法自持, 望着消逝中的家庭温馨与欢笑, 曾经美好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泪水沾湿土地。
愿来生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