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不住你。”越昭对上那双眼睛，毫不避讳。
这是事实，如果她执意要留，南明他们肯定是不干的。
若让楚皇知道她不愿放人回去，没准人家还会以此为由，说她扣留北楚皇子，要是挑起什么事端可就不好了。
楚北冥一肚子的质问就因她一句话，全化为乌有。
她说的没错，她不能强留，只有自己不愿意回去才可能。
只是他没见到三哥，三哥是不会相信其实是他自己不想回去的。
届时，若三哥下了什么不恰当的命令，造成两国纠纷，麻烦就大了。
楚北冥一步步移到她面前，所有话都变成了一句：“你想我走吗？”
“肯定不想啊。”越昭有些嗔怪，也不知道这种话对方是怎么问出么来的。
如果她想他离开，或许早就把人赶走了，根本不会等到别人来一催再催。
听到她毫无犹豫的回答，楚北冥的心情总算是好了点，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是愁眉不展。
好在她让自己走只是因为留不住。
“我为我们多争取了一点时间。”越昭比划着手指，两个指头向对方比了个心。
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
如果他不能抛下一切来到她身边，那就让她抛下一切去找他。
楚北冥被她可爱的样子逗得彻底没了情绪，只觉得眼前的丫头有时候真的很可爱。
她争取了一点时间，就让他来争取更多吧。楚北冥暗自下着决心。
话一说开，剩下的日子就好相处多了。
博安格的事情越昭还是没有急着处理，因为中秋将至，很多人都在忙着中秋晚宴的事，她也没时间去管其他事，反正现在是安全的。
越昭想等中秋过后，送走楚北冥，再来处理和东林的关系。
在她离开前，她也得解决她在位时带来的问题。
不过，在中秋之前，越昭做了另一件事，就是将静太后身边的人进行了一场大换血。
她没打算要对静太后怎么样，只是让她信任的人都换走了。
如此，就是她什么都不说，静太后也察觉出问题了。
只是任她怎么问，越昭都没正面回答过。
久而久之，她能见到越昭的机会就少了。
其他人看到这母女俩之间的变化皆是糊涂，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两个当事人都未曾透露半句，他们也无从知晓。
反正有中秋那个大节日即将到来，他们也有的忙，没空去关注静太后和陛下之间关系的细微变化。
夜幕降至，宴筵宫拉开了大的帷幕。
官员都已入座，各宫太后是在帝位最近排开的。
由于静太后和越昭之间发生了什么也就只有越昭自己知情，因此离她最近的左右是两位太后。
一位母后，一位母妃。
索性，好多弟弟妹妹们还小，倒不用特地为他们设席位，他们都坐在自己母妃旁边，安安静静地吃着点心，欣赏着并听不懂的丝竹以及看不懂的舞蹈，只知道这支舞跳的齐不齐，舞女们腰工有多厉害。
当然，这一点，坐在高位的越昭也是同样体会。
她很少有机会欣赏音乐与舞蹈，就是在学校，见到的也少，就连褚煊带她去听音乐会，她都能中途睡着。
越昭撑着头，捂着嘴打哈欠。
“哇——”
本来都要打瞌睡的越昭被不知哪个弟弟叫了一声，立马精神了。
见下面的人都盯着跳舞的人。
越昭正襟危坐，也专心看中间那群跳舞的人。
看到中心被围起来的人，越昭揉了揉惺忪朦胧的眼睛，再仔细看了看，直到对方也用着同样诧异的目光看着她，她知道自己没看错。
远方那双眼睛移开了，双手撑上一个下腰的舞女的肚皮上，一个翻越，整个人换了个方位。
“啪啪啪！”下面一片掌声，窃窃私语。
越昭没心情去看远处那个舞女做着多么高难度雅致的动作，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份保不住了。
越昭暗自叹了口气，怎么孟尚书还夹带私货呢？
他女儿有节目这种事就不能提前报备一下吗？
关键是下面的人很明确的表明过她讨厌当今的天子，那不就是讨厌自己吗？
整场晚宴越昭都吃得不怎么好，一方面是碰到了讨厌自己的熟人，另一方面是，这之后，她就得送楚北冥离开了。
晚宴后，在众人悉数离场，越昭也准备回去歇着时，刚出门就被方才在大殿上发光异彩的人给拦下了。
“陛下～”如月看到孟晚吟不太友善的样子，拽了拽越昭的衣袖。
她能理解，对方讨厌的人在真正遇到之前是认识的，况且她还很喜欢，现在突然知道了，有点难以接受也是很正常的吧。
“你先往前走走。”越昭将小丫头支开。
因为她不确信待会儿孟晚吟会不会有言辞上的不当，她倒无所谓，就怕身旁的小丫头气不过。
如月眨巴眨巴眼睛，犹犹豫豫着三步两回头地往前走。
“好久不见啊！”眼前的人神情不好，但她不可以，毕竟对方之前可是没有半分对她隐瞒啊。
“也是，困在这么大的皇宫，能方便出去才怪呢。”孟晚吟环视了周围的景象，层层房檐，高高低低，压的人喘不过气。
她家那一座宅院就让她受束缚了，皇宫放眼望去全是。
“晚吟不愧是尚书府千金，方才在大殿上的一曲舞，就是过了这么久，依旧历历在目。”越昭不能一上来就向对方道歉，诉说自己为什么要骗她的事，只能先对其进行赞美一番。
她的身份本来就不是能轻易泄露的，就是她不说，对方也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同她表明身份。
“陛下过奖了，陛下九五之尊，想来见到的一定很多，民女献拙了。”
孟晚吟的语气一直很硬，一点也不像想要好好说话的人。
“你是在怪我隐瞒身份吗？”越昭笑了笑，如果对方是想要个道歉的话，她就说声“对不起！”
“民女不敢，陛下微服出访本来就不该透露身份的，是民女眼拙，没察觉到陛下其实是个大人物，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孟晚吟的声音越来越小，早知如此她就不和眼前的人交好了。
其实，她能同意父亲此次在夜宴上献舞完全是因为，她也想趁机见一见坏了自己好梦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只是，这张脸她早些时间就见过，还见过两次，还有一次，自己直接在对方面前失了态。
想到霜儿告诉自己那天自己喝多了都说了什么，孟晚吟偷偷看了一眼对方，见到对方脸上的笑意，她立马移开视线。
她那些话可就当着人家面说了啊。
人家也可以说是受害者了，这么小的年纪就要被推出来掌管一个国家，肯定很难吧？
人家什么都没做，她还在怪人家，真是不应该。
“晚吟真心待我，我本该如实相告的，只是那时发现晚吟好像不喜欢我的真实身份，便隐瞒了下来，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相识。”
“之前民女的话，还请陛下莫要放在心上。”孟晚吟嘟囔着声音。
她没想到随便找个人吐吐苦水，就那么碰巧地找到了当事人。
越昭手搭上孟晚吟的肩，笑了笑道：“那可不行，朕破坏了晚吟的梦，这么重大的事我怎么可能忘记？”
身份揭开了，越昭也放得开了，随意勾搭着旁边人的肩。
孟晚吟微微发愣，现在的余夏和之前见到的完全不同，大概只是不同在行为举止上吧。
之前的人总是文文静静的，一直和其他人保持着距离，而现在，她会这么亲昵地勾搭着自己的肩。
孟晚吟看了看右肩上的手，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感觉，还不错！
肢体上的亲近仿佛更容易拉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因越昭这一亲密动作，孟晚吟也没再扭捏太久。
两人边走边聊着天，在其他人看来，一定是觉得二人很投缘的。
站在远处等待小女儿的孟延庭见到这个景象，先是一惊，随后很欣慰的笑了。
他们陛下果真是个神奇的人，就连一直怨恨她的小女儿如今也和她相处的很好。
突然他也在想，为何他们的陛下不是个男儿身呢？
越昭将人送走，孟晚吟一脸笑意地奔向自己的父亲。
笑着送走了孟晚吟，转身越昭就看到了高处站着的身影。
越昭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记得，不会忘记，对方不至于在中秋佳节也得跑来提醒她吧？
好不容易清闲了几天，又看见那一张催债的脸。
如风见到走到一起的两人，便识趣地先走了。
两人踏着月色往龙华殿的方向去。
期间，谁也没说话，仿佛都知离别就在眼前，但谁也不想提及。
进入龙华殿，这沉默便不能再持续。
越昭停下脚步，看向对方，尽量保持着一张笑脸。
分别没有什么的，反正还会再见，没必要搞得像生离死别。
越昭呼出一口气，开口：“打算什么时候走？”
楚北冥摇了摇头，他不想走，一刻也不想分开。
“什么时候走我就不送了。”
越昭将手背在身后，转掉方向去了大树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