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枭的剑尖再一次抵在越昭的脖颈处,越昭笑了笑,举手投降。
齐枭收剑入鞘,他虽然胜了,却一点也不开心,因为对方那一笑参杂了太多苦涩。
他和她定下约定,如果她能赢他,他便放她走。
她同意了,但这几年来她从来没赢过,对方难道就不能放点水吗?
如果每次比试,他都用上十成力,那她这辈子可能都不能离开了,所以,她打算违约。
只是这话却不是那么容易开口。
越昭看向院子里盛开的桂花,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的亮眼。
眼前的景象早已与往年不同,去年她都还住在最豪华、象征着最尊贵身份的龙华殿,而现今她却是和越启换家而居。
只是名字从启王府变成了余府。
对于这个名字,一开始很多人感到好奇,但她执意用这个字,只说如果不做皇帝了,她想换个身份生活,那个身份便是余夏。
越昭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她想做余夏,去找自己要找的人。
这些年她依旧断断续续收到过楚北冥的来信,虽然她从未见过楚北冥的字迹,但她很肯定,与自己书信来往的绝对不是楚北冥。
否则,他为什么会保持和她通信,却不来见她?
所以,既然他不来见自己,那自己就只好去找他了。
越昭的视线从桂花树上移到齐枭身上,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明日再来!”齐枭别过头,不去看那双眼睛。
自她卸任,这半年她不停地找他比试,想要赢过他,想要离开,知道她有这个想法,他断然是不能大意地,尤其是她的能力一日比一日厉害。
“等等!”越昭叫住要走的人。
她知道她是不可能有机会胜过他的,但她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个院子里,她要去试一试,看他是否还活着。这是老天爷给她的第二次机会,她不能丢。
“我可能真的要走了。”面对背影,越昭发现她更容易说出口。
良久,齐枭转过身,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但脸上却是风轻云淡:“我,真的就不能陪你去吗?”
本来她如果同意自己陪同,早在半年前他就放她离开了。
只是
“不行!你要守护国家的安定,不能离开。反观,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可以脱身。”
回答和半年前一样,所以,他才会定下那个约定。
“你让我到达现在这个位置,其实就是给我上了一把枷锁,让我不能离开,对吧?”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执意要封自己为侯,哪怕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却依旧那么执着,果然,温知礼说的也并无道理,她或许只是想要用身份将他套在自己的责任上。
越昭皱了皱眉,她从来没那么想过,只是觉得他怎样都是一个人,从小到大。就是有些可怜。加之他又确实功勋卓著,不升没道理。
怎么现在就变成自己别有用心呢?
莫不是一个个都是被迫害妄想症的严重患者?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否认,如果对方认为是,那就是吧。如果自己当一下坏人能让对方将气撒在她身上也是好的。
“你做好决定了吗?如果他已经不在了呢?如果到了北楚,被他们识破了身份,要对你不利,你又该如何?近两年北楚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齐枭问的这些她都想过。无论在不在她都要去,她更相信他是在的,这两年北楚的情况她也清楚,毕竟也就下任半年,更别说卸职的这半年,她依旧能被当今陛下叫去一起商讨国事。
这些年,不光中越发展迅速,北楚也在近两年窜了起来,只是发展模式与中越不同,他们是靠扩张版图来让自己壮大。将野蛮贯彻到底。
至于第二个问,越昭抬头,粲然一笑,梨形的小酒窝盛满了阳光。
“或许,我会同陛下商议,毕竟我还是很惜命的。”
没有全身而退的保证,她也不会贸然跑到危险的地方。
听到这话他稍微放心了点,做足准备就好。
越昭要离开的消息不日便传到了越启耳中,还没等越昭求见。他便主动将人召进了皇宫。
龙华殿的路她还是走的很熟的,给她带路的是老熟人如风。
她离开并没将身边的人都带走,比如说如风,太监什么的,不做皇帝了她也用不上。
“公主在此等候,奴才先去通传一声。”
越昭点点头,止步在庭院。
大树下的秋千还在,微风吹过,捕梦网依旧发出清脆的响声,夏日在秋千上坐着最是惬意,可惜那种闲适的生活她过的并不多。
退任后也再没了那样的机会。
“公主,陛下让您进去。”
越昭踏进主殿,越启立刻起身,在越昭行礼前将她扶住,免去了行礼。
“听闻你要去北楚?”越启也不和她兜圈子,直奔主题。
越昭笑笑,点头。
她皇兄的消息是真的快,昨日刚同齐枭说,今日便被请进了宫。
“北楚凶险,加之曾经与中越有过战争,若知道你的身份,怕是少不了危险,你又何必执意要去?”
这皇位是她让出来的,在她身上,他也学到了很多,自然是不希望妹妹有什么危险。
只是她去北楚的目的明确,他又不能阻止。
这么多年,齐枭还是不能让她留下吗?楚北冥有什么好的?不过是相处了一年,其中几乎有半年又是不露脸,怎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放他不下?
其实,他觉得齐枭就挺好的,比楚北冥好得多!
可惜了,齐枭那么好的人……
越启摇摇头,有些想不通妹妹未何如此执着。
“危险是有的,所以越昭恳请陛下的帮助。”
越启正欲端杯的手一顿,收回来,假意整理整理衣袖,问道:“怎么帮?”
他有些怕对方会提出让他出兵的话。
如果放在以前,北楚还是刚刚稳定的时候,他或许会毫不犹豫,但现在,北楚恐怖征战的名声传遍各地,纵使如今的中越是一个国力强盛的大国,也是万万不能随意去挑战的。
胜了便罢了,可以作为他继位以来的战绩,但若是败了,他或许会走上和父皇一样的路。
那是他所不期望的,他宁肯保守,让世人觉得他只是接了个好盘,他不想激进,将这张好盘摔得粉碎。
因此,若是对方提出要他出兵,他便以对方为了一个于中越而言无关紧要的人,连累自己国家的百姓就太自私了。他作为一国之君是万不能同意牺牲中越的太平去与北楚开战的。
只是,越昭并没有直接让他出兵。
“我需要皇兄派一支大的军队驻扎在北境,出兵应该不需要。”
她也不会蠢到去提一个对方会拒绝的请求,而是向对方分析利害:“北楚如今的势头势不可挡,皇兄难道就不担心吗?”
越启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担心,担心的很多,他担心如果不采取措施,中越迟早会和北楚对上,但他更担心如果中越主动发动战争,两方势力碰面的时间就大大缩短了,战争的结果谁也无法预测。
他害怕失败!
越昭从他眼中读出。
越启不傻,就是不聪明,还胆子小,不果断。就是这么久,他的这些毛病依旧没改过来。
相比起来,越昭还是觉得越晋比越启更适合这个位置,只可惜有能力的没兴趣,没能力的又眼馋。
“若任由北楚这么发展下去,那中越迟早要成为北楚的掌中物,如今皇兄还能反抗一下,但要是北楚主动找上门来,中越可能就真的只能认定战败的结果了。”
见对方有一丝动容,越昭说出自己的请求:“越昭想和皇兄做交易!”
她没想过要中越主动惹麻烦,只是想要借助一下这个强大的国家。
“嗯?”越启来了兴趣。
如今的她什么都没有了,还能拿什么做交易?
“军队只是驻扎在北境,不需要出兵,只是为越昭此次只身前往提供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让他们不敢妄动,作为交换,我会提供北楚国情,会和楚西澈谈判,若他不放弃现在的发展方式,我会替皇兄游走周围诸国,一起讨伐北楚,届时皇兄就无需害怕失败后需要承担什么责任了。”
“皇兄觉得如何?”
有人替他摆平眼前的危机,他应该是很乐意的,不太可能会拒绝,因此,越昭性质颇好地喝了口茶。
茶香萦绕鼻尖,茶味却淡而无味,如今的茶水都变了,变得还真多。
越昭在心中感叹之际,越启给了回复:“真的不要皇兄给你派些人保护你的安全?”
“不用,人多了反而让对方忌惮。”
她又不是去闹事的,带那么多人干什么。
确实如越昭想的那样,越启很乐意有个人主动出来帮他解决麻烦。
既然越昭不让人与她同行,那他就不派人和她一起去了,只是在汴城的兵力增加了。
而且,派去的还是最渴望跟去的。
看到要与齐枭一起走接下来的路,越昭就有些难过。
她是去找另一个人,此生怕是不能给他任何期待了。
可他偏偏就能做到对感情只字不提。
送他们出行的人很多,看到裴颂和惠合站在一起,越昭总算对这个妹妹也是无憾了。
林尽欢能和温知礼一起来送她,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她对林尽欢并不怎样。
唯一让她有些遗憾的是,最终,孟晚吟还是坚持了她的梦想,虽没能成为皇后,也成了一个妃子。
她是不可能成为皇后的,就算裴雅没有父亲做靠山,也有越昭。
越昭当初可是和越启约定过,退位后她不会插手他的江山,唯独让他做到两件事。
一件便是立裴雅为后,因为在他以及后来的一群妃子中,也就只有裴雅有那个资格母仪天下,只可惜她没有子嗣。
另一件便是要他时刻记着,兄弟姐妹从来不是算计的对象,那些人对他构不成威胁。
可以说,所有人都有个很完美的结局,只有齐枭,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越是这样,越昭就越是自责,都怪她,太有魅力了,以至于齐枭眼中都放不下其他人。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要脸,但事实也确是如此。
如此优秀的人,就是楚北冥,也不该会忘记她吧?
越昭祈求楚北冥还好好的,也还没遇到比她更好的人,也没有忘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