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性子向来没什么弯弯绕绕,她不知道徐天在想什么,但是个有一说一的人,“少爷,是夫人那会不让少奶奶进门的,她故意反锁了门,少奶奶敲门都不给开!王姐上去问了也不管用!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洛少爷忽然就来了,少奶奶坚持不住就在院子里晕倒了,但夫人还是无动于衷,根本不管少奶奶的死活!大家都是有父母的人,为什么夫人对少奶奶偏偏这么坏?平时欺负大家都没说什么,这次她是想要少奶奶的命啊!”
她边说边哭,好像经历那些事情的是自己一样,但也没什么差别了,她说出这些话,就意味着再也不能在徐家做下去了。
徐天目瞪口呆,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知道覃梅一直看不起邓明心,但以他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她绝对不会是这样一个冷血的人!
而且他这个儿子还在呢,她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邓明心的事情?
徐天不相信,他根本不想相信,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一把推开了小赵,想要自己去楼上问个清楚。
小赵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实话竟然换不来徐天的一点点表示,她知道自己没什么话语权,他多少也不会全信,便去对洛文东说:“洛少爷,您也是知道这些事情的,您倒是说啊,少奶奶如果再回去,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徐天根本不在意小赵说什么,但最后那句,确实是实实在在戳到了他的心窝子,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家里的一个阿姨都在无比担忧邓明心,由此可见,她平时过的会有多苦?
或者说这个人和洛文东是一伙的,合伙骗他?
洛文东觉得徐天没有担当,也很气愤,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小辈不能去随意评判别人的母亲。
小赵都快急死了,这两个人都不说话,就她一个人在这急,洛文东忽然觉得很有意思,开口道:“这样吧,以后你就在这,负责照顾邓明心,工资肯定比在徐家多。”
小赵微微一愣,这确实是她的燃眉之急,但他确定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没有理会小赵的那些神情,洛文东几步过去到了徐天的身边,对他说:“明心在你们徐家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苦,这个我以后会慢慢知道的,但就凭我见过的几次,我也可以断定,她在你家一定受了许许多多的苦。我带她回来的时候,她仍然昏迷不醒,一双脚全都在流血。徐天,我有多在乎她,你是知道的,这件事异地处之,你觉得,你会放心将她交给我吗?”
“我以为我得不到她的心会是对我最最残忍的事情,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看着她难过,我才觉得自己已经万劫不复!徐天,今天你不能带她走,以后明心作出怎样的选择我不管,但现在,不行!”
“即便明心最后还是回到你的身边,那我也不会就这样轻易让她跟你走,你那个家庭,我希望你先把事情解决的好。否则她回去了,生活还会像从前一样,与其那样,我不如永远将她留住。”
洛文东神色坚定,言语间有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味道,徐天的胸口仿佛被堵着什么,他知道洛文东不会信口雌黄,这些天以来邓明心的情绪出现问题,他也知道。
但每次他们见面,邓明心都会用笑脸迎接他,让他将什么都忽略了,她比从前更习惯早睡了,他以为是她为了健康,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孙静之所以会对邓明心那样关心,应该也是看出了自己的母亲对邓明心的种种不好了吧!
徐天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如此的失败,他想到了徐万程的那道失望的目光,一颗心渐渐沉重。
他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了,此刻更像是忽然老了十岁。
当初他和邓明心在一起时,也曾幻想过他们今后的幸福生活,可现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幸福生活都是表面的,邓明心的内里已经遍体鳞伤。
洛文东此刻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这一点,徐天自愧不如。
徐天没再急着上楼了,而是站在原地一直沉默,洛文东想给他时间思考,便站了回去,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小赵噔噔噔回了卧室,她已经想好了,如果一会徐天要强行把邓明心带走,她就去跟他拼命。
洛文东看着小赵倔强的背影,忽然又觉得很好笑,眼下事情还算是一团糟,但这个小姑娘倒是十分拎得清。
小赵是个典型的十分具有乡土气息的纯朴女孩,一张脸可能是因为常年干农活而有些红丝,单眼皮,不过还挺好看的,头发浓密,绑成一条马尾,一双手满是茧子,一点也没个女孩子的样。洛文东非常喜欢这样的人,没什么心眼,对她好,她就实心实意地对你。
洛文东很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们家的生意交给他后没有往大了做,只因为他不是那种六亲不认的人。
很多能稳赚一笔的项目都被他放弃了,因为他会考虑那些地方是否能给原住居民带来收益,是否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他这样的性子是不被待见的,但也有不少是喜欢他的。
他一直觉得乡下出来的孩子没见过太多浮夸的东西,做事情会畏首畏尾,但小赵却不是,他觉得他需要教一教她,应该可以独当一面的。而且她很会照顾人,邓明心交给她,还是很让人放心的,所以他愿意出高价,留下她。
正在洛文东已经将小赵规划到自己的势力范围时,徐天忽然说话了,“我上去看看她,这段时间就麻烦你照顾了。”
说完就往楼上走,洛文东挑挑眉,徐天这是脑子开窍了吗?
邓明心仍然在昏睡着,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洛文东的家庭医生正在给她量体温,虽然医院给出的诊断是没什么大事情,但洛文东还是不放心,担心有什么并发症,淋雨会淋到昏迷不醒,这情况太不正常了。
小赵满眼都是焦虑,但她又不敢打扰医生工作。
这间卧室很大,这里面的装修别具一格,和整栋楼都显得格格不入。
屋内的墙面是暖色系的,大大的落地窗前,有一张十分显眼的摇椅,椅子下面铺着一整张毛绒毯子。
窗帘也是暖系系,屋子里有着淡淡的花香,却不腻人,好像人一走进去,心情就会不自觉的放松。
这里是洛文东亲自设计的,是特意为邓明心留的房间,她是个喜欢暖色系的女孩,她喜欢什么,他就想给她什么。
小赵听见有人进来,眼睛下意识地看过去,见到是徐天的身影,她一个闪身就挡在了邓明心的床前,戒备地看着他。
徐天简直想自嘲了,他这个老公居然被人误解为要抢人的强盗?看看这个外人将他防备成什么样了?这到底是所有人都对他失望了,还是他原本就不是个好丈夫?
他不想和这个外人做什么解释,只是径直来到床边,小赵不想让他看邓明心,可自己又没有立场,人家老公看老婆,她挡什么呢?
医生给邓明心做完检查,眉头皱了起来,给邓明心把被子掖好,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了,徐天直勾勾地看着邓明心,他没想到自己那个活蹦乱跳的妻子,此刻竟然会这样毫无生气,他下意识拽住医生,“她到底什么情况了?”
医生年过中年,头发已经有些白,不过看那样子,应该是个很好说话的。
他先是看了看他,而后有些无可奈何地摇头说:“病人心中的抑郁压抑太久了,又淋了很长时间的雨导致身体机能下降,才一直昏迷醒不过来。心病还得心药啊!”
抑郁压抑太久?徐天一颗心咚咚跳,邓明心和他在一起,竟然压抑成这样了吗?
小赵想去问问洛文东到底和徐天达成了什么样的约定,她觉得洛文东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徐天上来,还让他把人带走的。
邓明心的脸总算是恢复了一些血色,但仍然是病怏怏的样子,不过可比之前好多了,那会太恐怖了。
徐天轻轻坐在了她的床边,害怕自己动作太大,而将她吵到。
他们自打结婚起,徐天就认为,邓明心已经属于自己了,所谓追到手了就不愿意珍惜了。他倒也不是不珍惜,只是对她没那么关心了,后来两人到了徐家,他知道邓明心一直想让他家接受她,为了他牺牲了很多,他都觉得那是理所应当的。况且徐天自己也觉得,他付出的不比邓明心少。
邓明心不知道在做什么噩梦,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徐天握着她的手,忽然有些愣,将她的手掌翻过来,惊愕地发现,原本细皮嫩肉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那么多的老茧。
她从前是一个多么注重保养的人?才到徐家几天,就成这样了?
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手,邓明心没有反应,如果她清醒的话,她一定会笑嘻嘻地收回去,说着好痒。
但他忽然觉得,好像她永远都不会给自己那样的回应了,徐天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被掏空,像是有什么东西就在手边,却怎么也抓不住。
他直愣愣地看着邓明心,满腹的话语没有地方倾诉,他想问问自己,为什么每次邓明心需要依靠的时候,自己都是不在身边的?他这样的,还算是个丈夫吗?
为什么每次都是洛文东?为什么总是这么巧?
他想和她说一声抱歉,让她无端受了许多委屈,是他对不起她。
徐天没有在这里呆太久,因为他有电话进来,铃声太大,让邓明心受到了惊吓,仿佛被梦魇到了。
徐天连忙按了静音,匆忙忙地看向邓明心,见她平静了,这才安心。
他低头接电话,“沈清?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