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杨美人。”
众人起身，规矩的行礼。
能有几个人是心甘情愿的?昨天大家基本上还是平起平坐，这才过了一晚上，身份已经有所不同了。
“众位妹妹快快平身。大家都是一起从储秀宫里出来的，何须这般见外。”
嘴上虽是这样说，杨美人面上却是藏不住的笑意。若论年纪，她自是无法称所有人妹妹的，可是后宫向来是以位分定姐妹。位分高，自然可称姐姐。
杨美人扶着琳琅的手，坐到了胡才人的上方。昨天她还只能坐到秦泱与胡才人中间，升了位分，是可以往上方坐的。
许久，无人发话。
“恭喜杨姐姐升位。”
安御女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杨美人没有出声，只是朝着安御女的方向浅浅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过了约莫一刻钟，其余妃嫔也陆陆续续到齐了，内殿瞬间热闹起来。
“杨才人这规矩倒是好的。头一个侍寝，还能早早的来景仁宫请安。”
嫣贵嫔用手帕浅浅捂着嘴，瞥了一眼杨美人。昨晚长春宫偏殿这么大动静，闹得她一个主殿娘娘都能听见。她特意加重了才人二字，仿佛不知道杨美人升了位分。
“娘娘这话就没有道理了，左右不过一个小小的才人罢了，敢摆什么谱呢?哎呀，咱都忘了，应该是杨美人。这才人才人的，都叫顺嘴了。”
宋婕妤接过话。若是没人开口，她并不敢嘲讽杨美人。美人也只比婕妤低了两个位分，加上杨美人正得宠，再往上升只是时间问题。但既然嫣贵嫔先开口了，那她顺着说几句也是无妨的。
杨美人倒是没有恼，不卑不亢地回道：
“臣妾刚来不久，有很多地方难免做的不周到。只是像早起给皇后娘娘请安这事，必是放在心上的。”
说完，她便低下头，像是看不出两人在嘲讽一般。
宁贵人笑出了声。
“皇上与皇后娘娘体恤众姐妹，这侍寝后向来是免请安的，想必宋婕妤是许久未见皇上了。这不说妹妹倒是忘了，皇上有一个多月没去长乐阁看姐姐了吧。”
昨天宋婕妤在景仁宫门口掌掴自己宫女的仇，她可是记着的。难得能让宋婕妤吃瘪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这宋婕妤能升到现在的位分，不过也是仗着自己的家世好。若论宠爱，在这宫里根本排不上号。
“你……”
宋婕妤一时气得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眼。
这些高位嫔妃斗嘴，秦泱等人是不敢插嘴的。上方的熙妃也是冷眼瞧着，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她只等着娴贵妃来。
昨晚新人侍寝，那位娴贵妃怕是要坐不住了。昨天不来，今天也该来了。正想着，便听到门外小太监的通传声。
“娴贵妃娘娘到。”
熙妃不动声色地收了收嘴角的笑意，跟随众人起身行礼。
“臣妾见过娴贵妃娘娘。”
娴贵妃内着月白色高腰长裙，纤腰处束一条锦带，带侧系着精美的镂空玉佩。外披一袭天蓝色拖地长衫，广袖及地，上边缀着朵朵金边山茶花。极其奢华。
她环顾四周，不紧不慢地走到左边最上方。坐稳之后，才笑道：
“今天第一次见，众位妹妹都起来吧。
秦泱起身看过去。这位宠冠六宫的娴贵妃看起来很年轻。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看似柔弱，却又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贵妃娘娘若再不来见见新妹妹们，这往后在宫里碰到了，大家还不认识呢。快看看，是不是各个都出挑?”
熙妃坐在对面，一边喝茶，一边看娴贵妃的反应。
娴贵妃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到了杨美人身上。
“确实，一个个生的水灵，难怪皇上喜欢。是不是啊，杨美人?”
杨美人知道这个娴贵妃并不像宋婕妤她们这样好糊弄，忙回道：
“臣妾不敢。”
“不敢?”
“你今儿这衣裳倒是好看。”
娴贵妃并不打算轻拿轻放。杨美人今天穿的是一件湖蓝色的衣裙，打远看，和娴贵妃的颜色是一样的。
杨美人忙起身，半蹲下来。
“臣妾今早赶得急，随便挑了一件，不想和娘娘撞了。如今看来，这蓝色明显更衬娘娘，是臣妾闹笑话了。”
娴贵妃冷哼一声。
“本宫可是这般斤斤计较之人?你想穿什么颜色，本宫管不着。只是你一个小小的美人，这衣服上怎么还绣着牡丹花纹呢，岂不是对皇后娘娘不敬?”
众人纷纷朝着杨美人身上看去。的确是绣着牡丹，不过只是在衣领处，如果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装饰的彩云。
杨美人忙跪下。
“臣妾不知这上面有牡丹，无意冒犯皇后娘娘。臣妾回去，便派人烧了它。”
“回去，那岂不是已经冒犯完了?”
娴贵妃朝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心领神会，快步朝杨美人走去。
“娘娘饶命。”
杨美人瘫坐在地上，吓得泪水涌了出来。在座的都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姐，哪里见过这场面，没人敢过去帮忙。
“皇后娘娘到。”
杨美人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后退几步，紧紧护住自己的衣服。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杨美人这是怎么了?阿芙，快把杨美人扶起来。”
皇后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虽说这衣服的确不符合身份，可这些新入宫妃嫔的衣服，向来是内务府负责采办的。内务府每个宫的人都有，也不知是谁故意送了这套衣服给杨美人。
“这衣服回去换了便罢。本宫这里新得了些南方进贡的丝锻，有几匹粉色的，正适合你。先起来坐吧。”
“谢皇后娘娘。”
杨美人在琳琅的搀扶下，一边酿酿跄跄地坐下，一边用帕子擦拭着眼角。
“皇后娘娘真是大度，这可是臣妾学不来的，”
皇后瞪了娴贵妃一眼，转头又一笑。
“学不来，那就慢慢学。只是娴贵妃，记住你的身份，你无权替本宫处置妃嫔，若有下次，本宫绝不轻饶。”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熙妃率先开口，其余几人跟着她一起。娴贵妃也不好说什么，她今天来也只是要教训一下杨美人，倒不至于触皇后的霉头。
请安的小插曲便这样过去了。
晚上，皇上翻了胡才人的牌子，倒也是在意料之中。
〔长春宫偏殿〕
“小主，时辰不早了，奴婢服侍您入寝吧。”
琳琅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杨美人从请安回来，便像失了神一般。
“小主，您别害怕，还有皇后娘娘呢。娴贵妃就算再得宠，她也不敢越过皇后娘娘。”
杨美人摇了摇头，狠狠捏紧了帕子。
“你说，今早的事皇上会知道吗?”
没等琳琅回答，她便又自言自语说道：
一定没有传到皇上那里。若是皇上知道我受了这般大的委屈，怎么可能转头就翻了别人的牌子?”
第二天清早，胡才人被晋为美人的消息便传遍六宫。
因着皇后身体不适，便免了众人这天早上的请安，对胡美人来说也刚好可以避避风头。
全天相安无事。
到了晚上，各宫又开始猜想上会翻谁的牌子。是还未侍寝的新人，还是杨美人和胡美人，亦或是娴贵妃这些宠妃?
〔养心殿〕
趁着萧桦放笔喝茶的功夫，敬事房的小太监忙看了王福晟一眼。得到肯定后，才敢走上前，轻轻把摆放绿头牌的板子放到桌子上。
“皇上，请您翻牌子。”
萧桦抬头看了一眼。距离殿选已经快一周了，很多人的长相他大抵都忘了。
“先不翻了，朕今晚还是去杨美人这里。”
“是。”
小太监收起板子，准备去长春宫宣旨。
“等一下，这个秦宝林……”
萧桦点了点牌子。
“朕记得，是不是叫秦泱?”
王福晟忙答道：
“是的，皇上好记性。”
敬事房的小太监犯了难，摸不准皇上什么意思。到底是杨美人还是秦宝林?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和熙轩宣旨。”
王福晟怒嗔道。
“是。”
小太监忙跑出去。在他看来，王公公说的就和皇帝的旨意一样。
〔和熙轩〕
看着敬事房的小太监在门口和十三说着什么，浅玉和浅朱差不多已经猜到了。果真，十三一路小跑进了内殿。
“恭喜小主，皇上今晚翻了您的牌子，凤鸾车半个时辰后来接您。”
十三满脸笑意，庆幸自己分到了一个得宠的小主那里。
秦泱倒是没有他们这样惊讶，她明白自己不会是头一个，但也不会是最后。按常理，今天也该轮到姜宝林或者自己了，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排在姜宝林前边。
时间紧，根本来不及沐浴，幸亏秦泱在家中有睡前沐浴的习惯。
秦泱选了一套素白寝衣，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头发挽成了飞云髻，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粉软纱轻轻挽住。
“浅朱，给我把脸上的妆都洗了。”
浅朱以为秦泱是想要重新涂一个。迟疑道：
“小主，快没有时间了。如果重新涂恐误了时辰，要不奴婢给小主叠铺上一层粉吧。”
“无妨，我本就不打算带妆去的，全部洗掉就行。”
秦泱皮肤本就白皙，粉本来就只是起到点缀作用，在夜晚的烛光下却很明显，过于喧宾夺主了，不如干干净净的省事。
半个时辰后，凤鸾车把秦泱送到了养心殿门口。